人出远门做生意,家人若是有个病啊痛的,那些远行的掌柜伙计难免牵挂。
我只是有这么一个想法,拿出一点银子来,作为保证金。
如果有哪家的家人有急事求到铺子里,可以应个急。
这也是店铺的应尽之义。
银子是赚不完的,我们不要亏待了那些跟随我们的人。
”
李睿微微动容,笑道:“好。
我正要跟你说,若是明年再带着掌柜伙计们出去,铺子不能没人看管,你派个可靠的人过去吧。
”
“就从你手下里选一个熟悉店铺生意的人。
”
李睿做人向来有原则,道:“这是应有的规矩,那你就派个账房到铺子里来。
”两个人的生意,不可能只他一人做主。
宋嘉言方应了,把余下的银票交给李睿:“明年还要用,我就先给你了。
”
李睿笑:“我也放五千两进去,明年依旧照这规矩。
”
宋嘉言并未推却:“好。
”
宋嘉言眼中含笑,唇角弯弯,道:“在帝都最好的馆子,请掌柜伙计们大吃一顿。
山珍海味什么的,让大家都尝尝。
让他们知道你的恩惠,日后出门,自当更忠诚于你。
”
李睿正色道:“不是我,是我们。
”宋嘉言考虑事情这样深入,李睿也做不出架空宋嘉言的事。
中午,李睿陪宋荣在书房用的饭,用过饭喝过茶,李睿便起身告辞。
出宋府时,正见到秦峥迎面而来,一袭玉青氅衣,如风中青竹,温润儒雅。
秦峥笑:“阿睿,你回来了。
”
李清与宋荣宋耀是同一科春闱,又都是榜上有名之辈,恰好那科的座师是秦老尚书。
李家与秦家素有往来,两人年纪相仿,早便认得。
李睿见了秦峥也挺高兴,道:“这些天一直忙些庶务,听说你在准备明年的秀才试,便没去打扰。
”
秦峥笑:“再忙,我们喝茶的时间还是有的。
现在怎么样,还顺利吗?”说话间眼中带了几分关切。
“还好。
”
看来他家言妹妹是赚着银子了,秦峥笑:“那就好,你这次可是行了万里路啊。
有空我去找你,咱们好生聊聊,你也让我开开眼界。
”
“行。
”李睿见秦峥手里握着两本书,道,“你是来找叔父请教文章吧?赶紧进去吧,让叔父等着可不好。
”
“那我先进去了。
”
李睿回了家,李太太闻他身上有几分酒味,问:“中午吃酒了?”儿子应酬颇多,喝酒更是难免的。
小小年纪就要出去打拼支撑家业,李太太很是心疼。
李睿笑:“陪宋大叔喝了几杯,没多喝。
”
李太太问:“银子给大姑娘送去了吗?”
“都办妥了,母亲不必担心。
”李睿数出一千两银票给母亲,道,“母亲用作家用。
”
李太太看那一小匣子银票,问:“你真把银子给大姑娘了?”看里面的银票可是不老少。
“哦,给了,言妹妹又叫我带回来,留着做明年生意的本钱。
”
李太太此方放下心来,李睿笑:“看母亲,难道我还会坑了言妹妹不成?”
李太太道:“你是我儿子,我自然信你。
只是,银钱的事,最易生隙。
俗话说,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
大姑娘为人很好,架不住旁人有别的心思。
你要把账做明白,这样才能长久。
”
“我知道。
”李睿说,“言妹妹挺不错的。
”
“这还用你说。
”李太太笑,“大姑娘跟你妹妹早就是很好的朋友。
朋友不以贵贱论交,你爹官位低,大姑娘却不是那种势利眼的人。
所以,你跟她做生意,我也放心。
”
李清平日间,除了去翰林院当差,就是在家酿酒,如今儿子初初经商,李清也相当关心。
别看李清正经书香门第、科举出身,不过,他并不以行商为耻。
晚间,李清在书房问儿子:“明年是如何打算的?”
“言妹妹将今年赚的银子又给了我,明年我想先南下购得丝绸茶叶,再转去西蛮、北凉,继续做生意。
”既然头一票开门红,李睿自不可能赚个千把两银子就收手。
李清点点头:“去吧,按你的心意过日子。
你做生意是行远路,伙计的忠心尤其要紧,不要亏待了手下人,过年的时候多多赏他们。
”
李睿想了想,将宋嘉言说的保证金的事说了。
李清忽然一声长笑:“这下子,宋子熙该伤心了。
”李睿尚不明白父亲何意,李清已笑道,“宋子熙不知道该有多恨老天爷没把嘉言那丫头给他生成儿子呢。
”
笑一阵,李清又叹口气,道:“可惜我无能,不然,把那丫头聘来给你做老婆倒不赖。
”哪怕李睿未行商贾事,凭他如今的官位,宋子熙也不可能把闺女许给他儿子,更不必提现在了。
李睿忙道:“父亲,这话可不好乱说。
”在他心里,也就拿宋嘉言当个妹妹罢了。
当然,宋嘉言的聪明灵慧的确让人很有好感,而且,跟那丫头说话,也叫人舒服得很,完全没有鸡同鸭讲的麻烦。
“就咱们父子说一说,有何妨。
”李清就是这样疏狂的性子,并不以为然,也没注意到儿子若有所思的神色。
李睿想着秦峥往宋家请教功课的样子,约莫宋荣是有联姻之意了。
李睿心中暗暗一叹。
今年,秦家也送来了年礼。
往年,都是宋荣打着孝敬恩师的名头给秦家送。
今年,秦峥带着年礼来了。
宋荣拒不肯收:“你拿回去,即使我指点你几句功课,也是看在恩师的面子上,不至于此。
”
秦峥恭恭敬敬地:“这并不是家里的年礼,是侄儿孝顺叔父的一点心意。
侄儿知道叔父不便收侄儿为徒,侄儿心中待叔父如师如父,还请叔父不要嫌弃小侄的心意。
”
宋荣看礼单上面的东西不算丰厚,道:“你若想送,以后中了进士再送吧。
下不为例。
”到底没让秦峥再退回去,对秦峥道,“回去好生准备秀才试吧。
”
秦峥磨磨蹭蹭地不愿走:“不知侄儿能不能去给老太太请安?”或许能瞧言妹妹一面呢。
宋荣打量着秦峥愈发清俊的五官,依旧道:“好生准备秀才试。
”
秦峥遗憾地叹了口气,对着宋荣深深一揖:“那侄儿告退了。
”
秦峥走后,杜君又来了。
杜君倒没给宋荣送年礼,他也没这个钱。
杜君是捧着自己的文章来的,宋荣一目十行地看过,问他:“明年你也想考秀才?”
杜君点头:“小子想勉力一试,即使不中,权当积累经验了。
”
“你较秦峥还小一岁,急什么呢?”这一年,杜君长高许多,少年的眉眼开始长开,细细瘦瘦,竹竿一般。
若是宋嘉言见了得吓一跳,这人个子也蹿得忒快了吧。
宋荣指着他的文章道:“两可之间,看运道罢了。
”
杜君一揖:“谢大人指点小子。
”也没求着宋荣指教他文章,反是道,“大人,快过年了,不知小子能不能见一见姐姐?”
宋荣素通人情:“去吧。
”
接连打发了两个不讨喜的小子,宋荣准备去内宅转转。
一进老太太的屋里就闻到浓浓的肉香,宋嘉言宋嘉诺正守着个炭盆,在上面覆了细丝网烤肉吃呢。
丝网上面还摆了红薯片,故此,肉香中还夹带着一丝甜糯的香味儿。
宋嘉言一面拿着长筷子翻烤肉串和红薯片,一面跟宋嘉诺说:“这烤红薯非常好吃。
”
宋嘉诺咬着手里的肉串,说:“是很香欸。
”
两人一见宋荣进来,连忙站起身来给父亲见礼。
宋荣摆摆手:“继续玩儿吧。
”自己给两位老太太请了安。
宋老太太笑:“你怎么有空过来啦?”
“前头没什么事了,我来瞧瞧母亲和舅母。
”
宋老太太问儿子:“让哥儿什么时候回来啊?”大孙子一走已是大半年了,宋老太太记挂得很,天天念叨。
宋荣笑:“说是跟着老二的年货一并回来,您别急,也就这两天的事儿了。
”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老太太念叨了一下午,到傍晚天刚黑的时候,宋嘉让就回来了。
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宋嘉让较离开时又高大许多,如今与宋荣只差半头了。
宋嘉让浑身风尘,眼角眉梢还沾着雪花,头上摘了暖帽,咧嘴一笑,先给老太太磕了个头,用怪异的公鸭嗓说道:“祖母,孙儿回来了。
”可怜的宋嘉让,一去福闽就开始变声。
老太太高兴得嘴都合不拢,连声道:“快起来,快起来。
”扶着孙子的胳膊,老太太瞧了又瞧,说,“高了,也壮了。
”
一家子都围拢上来,大家见礼后,纷纷说着话。
宋嘉言问:“哥,你还没吃饭吧?还有外头跟你回来的管事小子们,他们吃了没?”唤了老太太屋里的一个小丫鬟,宋嘉言道:“你去太太的院里说一声,二叔的年礼到了,问太太,送年礼回来的管事小子们要如何安排。
”又叫人去厨下拿热汤热饭给宋嘉让吃。
晚上小纪氏与宋嘉语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