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冷淡,是相对于宋耀来说的。
宋耀听说这是李清的儿子,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瞪着李睿半晌,拉他到椅子上坐下,说:“你爹还好?”
“是。
”李睿笑道,“谢谢二叔关心。
”
宋嘉言笑:“二叔,就是李大哥帮我把梳子卖出去了呢。
”
宋耀先是惊,后是笑,道:“好小子,我侄女这么刁钻的题目你都解出来了。
说说看,怎么卖的?和尚买你这梳子做什么啊?”
李睿温言道:“天下事,无非一个‘利’字。
言妹妹要人将梳子卖给和尚,实际上,如二叔说的,和尚没头发,用不到梳子。
不过,庙里除了和尚,就是香客了。
和尚不要,不见得香客不要。
将香客所求心愿刻于梳子上,跟他们说这是受佛法熏陶过的梳子,他们自然会买。
卖梳子的利润,我拿出一部分来捐给庙里做香火钱。
有利可图,和尚也是愿意我在庙里做生意的。
”
方氏问:“香客所求心愿?”
李睿一笑:“无非是求财、求子、求平安、求姻缘,积德行善而已。
可惜春闱未至,不然弄些状元梳,说不定也很好卖。
”
宋耀哈哈大笑,问:“那你要跟着言姐儿做生意吗?”
李睿点头。
宋耀就说了两个字:“也好。
”
宋耀送了李睿一堆笔墨纸砚,说:“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
”
李睿明白:“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
宋嘉言本想带着李睿一起去参加秦峥的生日宴,李睿没什么兴致,直接问宋嘉言想做什么生意。
宋嘉言叫人拿出一千两银票与东大街铺面的地契,递给李睿道:“一千两是零用,若是不够,地契拿去当个活当,应该有不少银子。
做生意的事我一窍不通,我便找会做生意的人,缺人手,拿银子去招。
做什么买卖,你看着来。
赔了算我的,赚了的话,所有的花销刨除后,利润五五分成。
”
李睿点点头,道:“等我张罗得差不多了再来跟你说。
”
宋嘉言朝他摆摆手:“别太辛苦,注意身体。
”
宋嘉言提前两天把李行远和邵春华接到自己家来,李行远对宋家倒不陌生,姨妈家,他跟宋嘉让宋嘉诺都熟。
其实,与李行远最对脾气的是宋嘉诫,俩人同龄,都爱刀枪棍棒,实力相仿。
俩人都跟着宋嘉让睡,然后,头一天晚上,三人闹塌了一张床。
后来一人屁股上挨了两板子,这才老实了。
李行远还凑热闹地跟着宋嘉让他们一道去学里听了两天课。
宋嘉言带着邵春华或是写字,或是看书,或是跟着老太太照顾菜园子。
倒是宋嘉语辛竹筝一直在忙绸缎庄的事,自家里选了几个可靠的奴才去绸缎庄做伙计之类。
及至秦峥生辰,大家在秦家会合,一并去了秦家庄子上。
男孩儿们多是骑马,除了宋嘉诺宋嘉词秦嵘三个小豆丁,女孩儿分坐两辆车,再有贴身的丫鬟婆子分了两辆车,从帝都的标准看,并不算什么大排场。
庄子在郊外,本身并没有多少野味儿可猎,多是庄子上养的鸡兔羊之类。
就这样,大家也玩儿得开心,养的肥鸡肥兔肥羊放出来,不若野生灵敏,呆头又呆脑,便是宋嘉言也斩获不少。
庄头为了讨这些公子小姐的开心,还偷偷放了头小鹿出来,诸人又是一通驭马狂奔。
最后,宋嘉言看到那头可怜的变成刺猬的小鹿,叹息:实在可惜了一张鹿皮。
宋嘉诫李行远张罗着仆人去把已经魂归九泉的小鹿抬走,秦峥正在宋嘉言身畔,看她一脸惋惜的神色,不禁笑问:“想什么呢?”
宋嘉言道:“我听说神箭手打猎,猎物都是穿睛而过,皮毛半点儿不受损伤。
”
秦峥笑:“别做梦了,那样的人,军中都不多见。
”转念一想,笑问,“你不会是想要鹿皮吧?”
“我是觉着可惜,不然,这鹿皮做靴子、做帽子、做垫子,都很不错啊。
”
天气渐热,瞧瞧日头,已至晌午,秦峥见大家都有所斩获,就招呼大家回庄子上休息,吃烤肉去。
回到庄子上,仆人过来牵马取走猎物送去厨下收拾,诸人说几句话便各自回房,换衣裳的换衣裳,洗漱的洗漱。
过一时出来,喝着茶水七嘴八舌地说着刚刚打猎时的趣事。
及至厨下将野味儿收拾好,大家便去树下烤肉吃。
秦家这庄子极好,园中一棵百多年的合欢树,树下几张方桌拼成长桌,桌上摆着庄子上的时令菜蔬,大家团团围坐。
一旁现摆了炭盆铁网,各样猎来的切片或切块儿的野味儿,厨下现烤,他们现吃。
宋嘉言咬一口刚盛上来的烤得滋滋流油的五花肉串,道:“这烤肉,其实最好是冬天,下了雪,天冷得不行了,守着炉子吃烤肉,何其快哉。
”宋嘉言偏爱五花肉,猪当然不是猎来的,而是秦峥早吩咐人备好的。
秦嵘立刻道:“是啊,不但烤肉,吃汤锅子也好。
吃完后,浑身上下都是暖的。
”
见又有烤肉盛上,秦峥道:“这是瘦肉,给几个妹妹。
”女孩子,像宋嘉言这样喜欢吃五花肉的可不多。
如宋嘉语秦斐,一丝肥肉星儿都沾不得。
及至酒温好,宋嘉言道:“这可是李翰林家的好酒,平常人想闻味儿都没这机会,我特意带来给你们开开眼界的。
”
宋嘉让笑道:“别废话了。
”将手一挥,吩咐侍从,“快些斟酒。
今天没人管,咱们喝个痛快。
”
宋嘉谦笑着叮嘱:“四弟、五弟、嵘弟,你们年纪小,喝一杯意思意思就行了。
”
“二哥好啰唆。
”宋嘉词抱怨,“打猎不带我们,喝酒还管东管西。
”
大家边说边吃,再有美酒相伴,至酒半羹残,宋嘉言都有些半醉,唯秦峥依旧好好的,唤了侍女服侍着宋嘉言等回了内院歇息,又将醉倒的那些人扔回房里,秦峥一人于合欢树下歇凉。
舒适的摇椅,秦峥躺在摇椅上,不知何时,也昏睡了过去。
秦峥会醒,是因为有个家伙用狗尾巴草戳他的鼻子眼儿,邵春华捂着嘴巴忍笑,看宋嘉言捏根狗尾巴草,在秦峥鼻孔处轻轻地戳一下,再戳一下……
秦峥眉心微动,忽而闪电般地出手,劈手便握住宋嘉言的手腕。
宋嘉言哈哈大笑,问他:“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见有邵春华在旁,秦峥从容地放开宋嘉言的手,淡定起身,笑道:“天气好,阳光好,就在这儿躺躺,不留神睡着了。
两位妹妹刚醒,就来戏弄我。
”
宋嘉言笑嘻嘻地说:“我怕你睡得太久,晚上失眠。
”
秦峥见已是落霞满天,道:“天晚了,不如在庄子上住一夜。
”
“那些家伙喝了不少,肯定都在睡呢。
”她早料到如此,多带了衣裳,宋嘉言笑,“我已经打发奴才们回去说了,说庄子上景致好,一时贪恋美景,明日再回。
”
暖风微醺,秦峥命奴才搬来两把椅子,笑:“咱们在这儿坐一坐。
”
宋嘉言笑:“阿峥,你这椅子不稳当,你坐这个吧。
”指了指搬来的藤椅。
秦峥一眼就看穿宋嘉言的盘算,笑:“如今越发大胆,连哥哥都不肯叫了,还想我把摇椅给你坐?”
“好哥哥,好哥哥,给我坐坐吧。
”宋嘉言笑说,“我要知道庄子上有这么舒服的椅子,我也在外头睡了。
”
秦峥见宋嘉言服软说好话,便让给她来坐摇椅,自己往藤椅上坐了,笑问:“听说你那题目被人解开了?”
“你才知道啊?消息也太慢了吧。
”
“李睿挺不错的。
”都是帝都书香门第,秦峥与李睿并不陌生,“若非他父亲名讳之故,他将来在官场大有可为。
不过,李尚书素来要脸面,虽说分家出去了,怕李尚书会介怀此事。
”
“我爹爹去了李尚书家,李尚书才同意的。
”
秦峥点了点头,问:“你打算做什么生意啊?”若能帮上宋嘉言的忙,秦峥求之不得。
“不知道,把银子给李大哥了,叫他看着办吧。
”
秦峥失笑:“你倒真是省心。
”
“我本就不能时时出门去照看生意,都是请人来打理。
只要人可靠,我当然能省些心了。
”宋嘉言笑。
“不怕他赔了你的银子?”
“做生意,哪里有稳赚不赔的?”宋嘉言望着悠悠蓝天,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就算赔了,我也能从头再来。
再说了,一个可靠的人,远比银子更重要。
”
秦峥微微一笑,看来他家言妹妹完全是将李睿视为合作伙伴来看待的。
这样他就放心了。
男孩子们默契十足地赖到傍晚才肯醒酒,晚上,秦峥吩咐厨下杀了头小羊,园子里点了篝火,将羊架到篝火上烤,大家围着篝火吃吃喝喝。
玩儿到兴处,宋嘉言还耍了段剑术,宋嘉语刚撇了下嘴,觉着大姐姐实在失礼,就见向来斯文儒雅的寿星秦峥跳上去跟宋嘉言对招。
除了亲戚就是通家之好,那边宋嘉诫与李行远也看得技痒,俩人也开始拳脚比画起来。
一直玩儿到夜深,众人方散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