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熟悉规矩。
我看你做得很好,明天便不必来了。
只初一、十五过来请安就成了。
”
杜月娘轻声应了,见主母无所吩咐,便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张嬷嬷有几分心急,端上一盏莲子羹,道:“太太也忒心善了。
”
小纪氏温声道:“老爷如今常去她房中,我何苦要与她为难。
”想了想,小纪氏又道,“嬷嬷,你坐吧。
”
张嬷嬷斜插着身子坐了半个屁股,小纪氏道:“这回我身子不好,我心里很感激嬷嬷来照看我。
除了姨娘,就是嬷嬷能待我这样好了。
”轻轻叹了口气,小纪氏继续道,“不过,我那乳兄捐了官,如今也是官身。
嬷嬷一家子的身契,我也早放了。
老爷是个谨慎的人,我现在已经好了,嬷嬷就回家吧。
”张嬷嬷毕竟是官员之母,总不能叫官员的母亲在家里做下人奴才的活儿。
张嬷嬷叹:“我听姑娘的。
”
“嬷嬷有了空闲,只管来瞧瞧我,也与我说说话儿呢。
”小纪氏想到如今情形,忍不住眼圈儿发烫。
张嬷嬷宽慰小纪氏道:“姑娘,以后日子还长呢。
姑娘多想想语姐儿、诺哥儿,就没有迈不过的坎儿了。
”
小纪氏命人重赏了张嬷嬷,又派了府里的车,好生将张嬷嬷送回了家。
倒是宋荣回府后,未在小纪氏这里见到杜月娘,不禁问道:“月娘没在你这儿?”
小纪氏温温一笑,从丫鬟惜红的手里接过温茶递给丈夫,道:“初时叫她来,是想看看二姨娘的性子,再让她学一学府里大致的规矩。
如今,我看她很好,就让她回去了。
家里丫鬟婆子使不清,连柳氏翠雀她们我都不会使唤,何况二姨娘呢。
”小纪氏笑道,“真个把姨娘当丫头用,还不叫人笑话死。
”
宋荣点了点头,呷口茶,当晚歇在了小纪氏房内。
小纪氏觉着,自己似乎隐隐摸着宋荣的脉了。
八月十五过后,章家人忽然到访。
章姨娘的亲侄儿,小纪氏的亲表兄,章家大老爷章明亲自来了,还带了不少补品,说:“二皇子准备为庶妃娘娘请封侧妃,前几天得到恩典,我有幸去了二皇子府见了庶妃娘娘一面。
庶妃娘娘说,待侧妃的封号下来之后,想请姐妹们见一面。
不知妹妹可有空闲?”
小纪氏面露喜色,笑:“娘娘总算熬出头了。
”
“是啊。
”章明笑道,“娘娘这些年,十分不容易。
如今有了儿子,以后也就有了依靠。
”正经的皇孙呢,章明有说不出的喜悦。
当初送妹妹进入皇子府,不过侍妾而已,全家人真没报以这样大的希望,哪里敢奢望能有如今的造化呢?
听到章庶妃要升格为侧妃,小纪氏这空落落的心里,总算多了几分底气。
章庶妃要封侧妃,然后召她见面的事,小纪氏想了想,还是跟宋荣说了。
打算看宋荣的主意,宋荣高兴,她就去;宋荣若是不高兴,便罢了。
宋荣道:“倒是没听说二皇子府新立侧妃的消息。
”
小纪氏道:“是章家大老爷过来说的,就这几天的事儿了。
”
侧妃还没个影儿呢,就到处嚷嚷。
宋荣对于章家人的行事十分不屑,对小纪氏道:“咱家与章家算是什么关系呢?章庶妃叫你一声表姐,你敢不敢应?你若是应了,以后出门交际的时候,跟别人怎么说?章庶妃的兄弟姐妹都姓章。
她现在是庶妃,如你所说,福分到了,二皇子为她请封侧妃。
可是,这跟咱家有什么关系?柔儿,你的身份,你的诰命,由我来给你挣。
咱们儿女日后前途,也有我这个父亲在。
咱家,用不着攀附皇子府。
就算章庶妃日后有什么更大的福分,那是章家的。
我姓宋,你的母家,姓纪。
”
小纪氏被宋荣说得心惊肉跳,忙道:“我知晓了,老爷放心吧,我不去的。
”
“这就好。
”宋荣点了点头,问,“语姐儿这几日,话越发少了。
”
小纪氏叹:“老爷那样严厉,她胆子又小,心里明白自己错了,就是不知道要怎么跟老爷说呢。
”
宋荣笑:“那以后我多严厉些,给她练练胆子。
”
小纪氏恼得轻捶了宋荣一记,嗔道:“哪里有老爷这样做父亲的。
”手被宋荣捉住,小纪氏眉眼含情,虚虚地瞟了宋荣一眼,又为女儿说话周全,“语丫头是个明白人,老爷一心为她着想。
也怪我,先前太娇宠女儿。
我知她这几日心里不好受,也没劝她。
待她真正明白了,我再与她分说分说,以后,定不会再如此的。
说来,还有一件事想跟老爷商量。
”难得气氛良好,小纪氏便一并说了,“语姐儿眼瞅着也大了,总不能这样一直跟着我住。
我想着,西边大姑娘院子旁边,还有两处小院儿,索性都收拾出来,一处给语姐儿住,一处给筝姐儿住。
现在叫筝姐儿跟言姐儿住一处,是想着她一个女孩儿,咱家虽说不是外处,到底刚来,若没个人伴着,我生怕不妥。
话又说回来,姑娘在娘家尊贵,哪儿能没自己的院子呢?何况,这不单单是院子的问题。
如何调教丫头,如何收拾屋子,如何布置院子,这些,都得慢慢学呢。
”
宋荣立刻道:“你看着办吧。
”他对这个没什么兴趣。
小纪氏笑道:“说来,筝姐儿实在用功,这才念了两个来月的书,卢先生都说筝姐儿大有长进。
”
辛竹筝好强用功进步大,让宋荣不禁想到辛竹笙。
辛竹笙一去秦氏家学,倒把宋嘉让从倒数第一的位置上解救出来了。
现在,辛竹笙宋嘉让,一个倒数第一,一个倒数第二,宋荣一见到他们就冒火。
宋荣叹口气,家中无可奈何之事,多矣。
当晚,宋荣去了常青院。
杜月娘见宋荣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笑道:“老爷来了。
”
“在做什么?”宋荣拿起针线笸箩里的东西,见是一双棉靴,里面衬了软软的羊毛,外面是鹿皮,高筒厚底,摸着就暖和。
杜月娘笑:“平日里没什么事,我就想着给老爷做双鞋。
”
宋荣握住杜月娘的手,觉着有些凉,便道:“天气凉了,觉着冷就不要做了,别冻着。
”杜月娘手有一些粗糙,手背也有一些地方泛起红块,宋荣一望便知,这是冻惯了的手。
杜月娘笑:“屋里炭火足足的,并不冷呢。
”
宋荣温声道:“家里有的是皮棉布料,你的心意,我都知道。
真闲了,给你弟弟做些穿的,他一个小孩子,执意住在外头,又无人知冷知暖,我知你心里记挂。
放心吧,这是我允的。
”若小纪氏听到这话,能呕出血来。
宋荣那样嫌弃章家,无非因为章家是姨娘的娘家,算不得正经亲戚。
这位杜月娘,说是娶的二房,二房也是妾啊,宋荣却肯这样照应。
要知道,平日里宋荣根本就没主动提过章家,好像提一提章家就能脏了他宋侍郎高贵的嘴巴似的。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谢老爷。
”杜月娘道,“我将月钱每月送出一两去给君哥儿使,已经够了。
”
说来杜月娘会给宋荣做二房,也有一些原因。
杜家本是京郊的一个小地主,有几百亩田地,日子过得还成。
若是正常发展,杜月娘估计日后也能嫁入小康之家。
结果,杜月娘少时,父母先后过世。
姐弟两个年纪尚小,便跟着堂大伯过日子。
初时还好,不想,过了几年后,家产都过成大伯家的了。
寄人篱下这些年,其实姐弟俩都挺能忍,特别是杜月娘的弟弟杜君念书灵光,杜月娘一直想着忍到弟弟日后金榜题名,日子也就熬出来了。
因杜月娘有一手绝好的绣活,姑娘家到了年纪,杜家大伯半句不提杜月娘的亲事。
好在杜月娘想着多照看自己弟弟,也不急着嫁人。
后来,杜家大伯竟起了邪心,意欲将杜月娘卖给附近的财主家做小。
关键是,那财主年纪已经六旬以上,这事儿说起来就恶心。
杜家姐弟看人脸色过活这些年,都是有心气的人。
略一琢磨,这样下去不成,得想个法子才好。
这会儿,正赶上宋荣找二房。
正三品高官的二房,不要说寻常人家,便是有些小官儿,也愿意把庶女送给宋荣做二房来攀关系呢。
只是,宋荣这次找二房是以品行为主。
挑了又挑,挑中了杜月娘。
本来,宋荣想着给杜家一笔银子,叫杜家大伯继续照顾杜君的生活。
杜月娘没要银子,求宋荣把自己弟弟自大伯家中择出来,开户独立。
这些事,不过宋荣一句话,知道原委后,宋荣原想替杜月娘姐弟要回田亩,以后也有个依靠。
杜月娘却说了:“这些年,我们姐弟平安长大,大伯并非无恩。
而且,做事不宜做绝,留下这些地亩,日后便是把柄。
否则,我们刚刚离开大伯家就索要地亩,未免显得凉薄。
待日后,大伯不再来找我与弟弟的麻烦,这些地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