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娘家之事,什么时候去不行,又不差这一日半日的。
宋老太太冷冷道:“你带着嘉语去就是了,言姐儿肯定去见她五姨母的。
”
小纪氏无法,只得道:“这是张妈妈她们送来的礼物单子,请老太太过目。
”
“行了,你去看着安排吧。
”宋老太太不耐烦道。
小纪氏早习惯了老太太的态度,便顺势退下。
中午吃饭时,宋嘉言听到五姨母回帝都的消息,果然十分高兴,道:“老太太,我过去跟五姨母住几天才好呢。
”
宋老太太对纪家人其实没什么好感,便是与武安侯夫人也是近些年看着孩子的面子才有所来往,不过,老太太却很喜欢纪家行五的姑娘——小纪氏的妹妹纪嫣。
有时,老太太闲了还会胡思乱想,觉着若是当初嫁给儿子的是这位五姑娘就好了。
听宋嘉言这样说,宋老太太也没反对,笑道:“你亲姨母,又是你外祖母家,住几天就住几天。
”笑看辛竹筝一眼,“只是,你走了,筝丫头要闷了。
”
辛竹筝笑道:“我每日过来跟姑母和母亲说话,哪里会闷呢。
”来帝都不过数日,辛竹筝已入乡随俗,改娘为母亲了。
宋嘉言笑:“那我少住几天。
”又拉着辛竹筝的手道:“筝姑姑有所不知,我五姨母嫁人这些年,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她可喜欢女孩儿了,结果偏偏生的都是儿子。
以前,五姨母怀着三表弟时,还派人把我接到她家里去,就盼能生个女儿呢,生出来又是儿子。
”宋嘉言边说边笑,引得辛竹筝也笑了起来。
宋老太太指着宋嘉言笑:“陈家单传了好几代,就盼着人丁兴旺呢,别说三个儿子,就是五个,人家也不嫌多。
”
这也是纪嫣颇受婆家喜欢的原因,实在太旺家了。
其实,姐妹几个,纪嫣算是嫁得最差的。
她庶女出身,当初武安侯夫人有意让纪嫣给宋荣做继室,结果给小纪氏抢了这桩亲事。
最后,纪嫣嫁了京郊的大地主,家里万顷良田,不愁吃喝,不过,排场富贵着实无法与武安侯府相比。
陈家家势虽差些,纪嫣却是因此得福。
纪嫣是庶女出身,到底也是武安侯府的庶女,陈家恨不能将她供起来,更不必提什么婆婆拿捏媳妇的事了,绝对甭想。
再加上纪嫣颇知眉眼高低,出嫁这些年,一口气为三代单传的婆家生了三个儿子,直把陈家人乐得颠颠儿的,拿纪嫣当个活宝贝。
宋嘉言每次见纪嫣,都觉着纪嫣才是真正有福气的人。
比起一无所出的嫡长姐纪闵、早逝的二姐、远嫁的三姐以及如今的小纪氏,纪嫣的日子过得最顺心。
对于一个女人而言,婆家尊重,夫妻和睦,更无妾室碍眼,实在是福气天赐。
晚间,小纪氏将侯府送来的土物以及娘家五妹妹回帝都,连带仁德郡王府的菊花宴,一并与宋荣说了。
宋荣温声道:“倒是叫长辈记挂着咱们,你备些东西,明日一早叫嘉言他们带去。
”
小纪氏笑道:“这个我已经虑到了。
”接着拿出礼单来递给丈夫,“老爷看,可还妥当?”
宋荣一目十行地看过,道:“这些孝敬岳父岳母极好。
还有,五妹妹家三个哥儿,你另备一份给孩子的东西出来。
”又道,“五妹妹嫁得虽是不远,也并不是经常来往帝都。
郡王府的菊花宴,下晌也就能结束了。
我早些从衙门出来,回家接你们,晚上咱们过去一趟。
”
小纪氏道:“老爷在衙门当一天差,会不会太累了?”
“无妨,若今天只叫孩子们去,明天你再去,尽管五妹妹大度不计较,那也太失礼了。
”宋荣道,“郡王府的宴会虽是要紧,不过,这种宴会多了去。
五妹妹是你娘家妹妹,好容易回娘家一趟,亲戚之间本就该多走动。
”
“我知道了。
”小纪氏笑,“我也许久没回去看望母亲了。
说来,我们姐妹五个,五妹妹的福气是最好的。
”
宋荣眼中泛起一抹笑意,捏住小纪氏的下巴,低头在那嫣唇上香了一口,调笑:“怎么,柔儿觉着嫁给爷的福气差了?”
小纪氏自知失言,粉拳捶上丈夫的胸膛,将身子倚过去,轻声道:“老爷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荣不论容貌才干,都不是陈家妹夫可比。
小纪氏一心一意爱慕宋荣,但是,如今,她越发觉着摸不着宋荣的心了。
尤其随着宋荣步步高升,偶然间宋荣的一个眼神便能将小纪氏瞧出冷汗来。
宋荣那双璀璨的眼睛,似能将人的心事一眼望穿。
第二日一大早,用过早饭后,宋嘉言辞了老太太与舅婆,便命丫头婆子带着她的衣裳衾褥及惯用的东西,与宋嘉诺上了马车。
宋嘉让在外头骑马。
宋嘉言不放心宋嘉让受过伤的屁股,探出车窗外问:“哥,你要不要进来坐啊?”
宋嘉让常挨揍,宋荣给他的药都是好药,如今伤已好了大半。
宋嘉让晃着手里的牛皮小马鞭,道:“外头冷,脑袋进去,我没事。
”
宋嘉言说:“你小心啊,哥。
”这才坐回车厢,将窗子关牢了。
宋嘉诺安慰宋嘉言说:“大姐姐,父亲给的金疮药很好用,我屁股都不大疼了,大哥哥肯定也快好了。
”
宋嘉言笑问:“二弟,昨天有没有带个厚垫子去上学啊?”
宋嘉诺小脸儿微红,一本正经地说道:“就大哥和阿嵘带了垫子。
”幸亏他没带垫子去,大哥和阿嵘都被同窗笑话了好久呢。
真的好丢脸哦。
“死扛着去坐那硬板凳,不疼吗?”
“我还好。
就是秦峥哥,前天我跟大哥都没去上学,我听阿嵘说,秦峥哥挨了重罚,课业一日都未耽误。
”宋嘉诺很担心地说,“昨天看秦峥哥的脸都是白的,大冷的天,秦峥哥衣裳都汗湿了呢。
”
宋嘉言道:“这样啊,应该送些药给秦峥呢。
”
“昨天傍晚,大哥就让方子成拿了咱们家的药送去了呢。
”宋嘉诺望着宋嘉言,问,“大姐姐,你不去郡王家的赏花宴,没关系吗?”
宋嘉言一笑:“这类赏花宴,一年中不知有多少,春夏秋冬,哪个时候没有胜景呢。
再说了,帝都之中,权贵无数,郡王、亲王、公主、公侯,随便找个名头儿,多少宴会办不得,以后机会多着呢。
倒是五姨母,并不是经常回帝都,还有三位表弟,都是咱家的亲戚。
本来就住得远,并不经常来往,所以他们来了,爹爹才会叫你和大哥跟学里请假,去外祖母家呢。
亲戚家,只有多走动,才能越来越亲。
若是久不见面,再亲的亲戚,以后也不亲了呢。
”宋嘉言笑,“不过,像太太已经接了郡王府的帖子,郡王府地位尊贵,不去也不好。
好在都是亲戚,晚一些时候去也无妨的。
”
宋嘉诺本就是个非常聪慧的人,说:“所以,父亲落衙也会去,是吗?”
“对啊。
”
两人说着话,不多久便到了武安侯府。
门房早得了吩咐,又是姑爷家的公子小姐到了,连忙出来奉承。
及至二门,便看到纪文媳妇韩氏带着丫头婆子出来接了。
宋嘉言笑着迎上去,行一礼道:“怎么大舅母亲自出来了,我们小辈怎么当得起?”
韩氏握着宋嘉言的手,道:“在屋里怪闷的,我就出来瞧瞧。
”
宋嘉让宋嘉诺都与韩氏见礼,韩氏笑:“老太太一大早就念叨呢,赶紧进来吧。
”
宋嘉言一进武安侯夫人的屋子就知道韩氏为何气闷了,纪文的二房小章姨娘正带着两个儿子在武安侯夫人这里说话呢。
说来章家原是武安侯府家生子,自家女儿生得貌美,入了武安侯的眼,成了妾室,后来生下二子一女,绝对福气不浅。
武安侯没有嫡子,庶长子纪文很得武安侯的看重,章家因此脱籍成为良民。
接着章家又想方设法将家中一女献予二皇子,机缘巧合,章氏女颇得二皇子欢心,继而,二皇子给章家人捐了官。
如此,章家又进一步。
再说,武安侯没少为纪文费心,为纪文聘当朝礼部侍郎韩钊家的嫡幼女韩氏为妻。
韩家是东穆国有名望的书香人家,家族中出过五位阁老、三位尚书,余者低品官员更是无数。
武安侯为长子寻了这样一门亲事,可谓用心良苦。
韩氏身为嫡幼女,虽在家略为娇宠,规矩却半分不差。
可惜,夫妻二人感情并不算和睦。
纪文对生母章姨娘及章家极为尊敬,章姨娘的确是纪文的生母,但,在韩氏眼里,哪怕章姨娘生了纪文,到底只是姨娘。
若将姨娘如同武安侯夫人一般对待,礼法何存?
因此事,纪文不喜韩氏。
章姨娘更是不懂事,因韩氏对她不冷不热,远不及对武安侯夫人敬重,生怕儿子会因此忘了她这亲娘,竟从章家弄了个如花似玉的侄女小章氏来,给儿子做了二房。
武安侯因此事深为震怒,无奈生米煮成熟饭,且如今章家早不是先时的家生子,真闹出去,武安侯府脸上也不好看,只得同意。
韩氏大为恼怒,当着武安侯与纪文、武安侯夫人、章姨娘的面儿便说了:“若真有骨气,何必非要寄在嫡母名下充作嫡子?沾够了嫡母的光,觊觎家中爵位,还要如此惺惺作态,真叫人恶心!”说完,便扶着武安侯夫人走了,走到门口还回头瞟章姨娘一眼,说一句,“姨娘就是姨娘,什么时候成了正房太太,再在我面前摆太太的谱儿吧!不然,我们韩氏女的眼里,什么都能容,就是容不下奴才秧子充大辈儿做主子!”当下把章姨娘骂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自此,纪文就没进过韩氏的房门。
韩家规矩严明,韩氏已经嫁了,为家族名誉计,并不容她和离。
不过,韩家子弟争气,武安侯府也不敢亏待韩氏。
韩氏便安安稳稳地住在武安侯府,每天陪着武安侯夫人理理家事,或是婆媳两个一道说笑看戏,日子过得悠闲自在。
宋家兄妹一到,屋里顿时更热闹了。
兄妹三个见过长辈,奉上礼单,又与表兄弟们都见过。
如今屋里有纪文的两个庶子,纪闵带了自幼抚养于自己膝下的庶长子李行远来,再有随纪嫣过来的三个儿子,再加上宋家三兄妹,满满一屋的孩子们,只宋嘉言一个女孩儿,倒格外宝贝了。
纪嫣拉着宋嘉言的手看了好半天,笑道:“母亲,你看咱们言姐儿,我这才半年不见,又长高了许多,越发地出挑了。
”
宋嘉言笑:“五姨母看我,自然是样样好的。
”
武安侯夫人笑:“不只是你五姨母看着,就是我看着,我家言姐儿也没有一样不好的。
”尤其宋嘉言眉眼之间,多有肖似其母之处。
纪闵笑问:“嘉言的年纪比远哥儿大一岁,倒比远哥儿高大半头呢。
”又问,“怎么就你们来了,你家太太和嘉语呢?”纪闵倒不是故意有此一句,这种场合,本该是小纪氏带着孩子们过来的。
没见到小纪氏,纪闵自然好奇,又是在自己娘家,便问了。
宋嘉言忙道:“太太昨天不知道五姨母来了,就先接了仁德郡王府的帖子。
仁德郡王府的小郡主与二妹妹向来极好,因此,今日二妹妹便随着太太去了郡王府。
太太说早些回家,待爹爹落衙,再一道过来。
”
纪嫣笑道:“又不是外人,我常回来,就是四姐明天再来也一样的。
衙门里差事肯定忙的,倒让你爹爹这样奔波。
”
宋嘉言笑:“这有什么奔波的,住得又不远。
再说了,五姨丈也来了,爹爹自然该过来的。
”
纪嫣一笑:“现在,就差你三姨母一家子了。
”
这边女人们说着话,余者宋嘉让跟纪嫣的大儿子陈玉、二儿子陈方玩耍。
另一边,宋嘉诺在同纪文的二子纪延喜、纪延福安安静静地说话。
小章姨娘忽然悄声细气地凑过来,轻声问:“诺哥儿要不要去瞧瞧你姨外祖母?”自从章姨娘把小章姨娘弄进门,便失了武安侯的欢心。
等闲时候,武安侯并不允许她出院子。
宋嘉诺一愣,还未说话,纪延喜、纪延福已大声嚷嚷起来,奶声奶气地:“表哥,咱们到祖母那里去玩儿吧?”
武安侯夫人的脸当时便沉下去了,厌憎地看小章姨娘一眼,淡淡道:“诺哥儿若是想去,便去吧。
”
宋嘉诺的脸红成一团,摇摇头说:“等母亲来了,我再与母亲一道过去吧。
”
宋嘉言移步过去,笑着将宋嘉诺带到武安侯夫人面前,道:“祖母常说,二弟这模样跟我爹爹少时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二弟才去学里念书,常得先生夸赞,灵秀得很。
”
武安侯夫人一把年岁,尽管不喜小纪氏与章姨娘,到底不会与孩子计较,笑道:“这样啊,诺哥儿学到哪里了,跟我说说。
”
宋嘉诺心下忐忑,看宋嘉言一眼,宋嘉言握着宋嘉诺微凉的小手,微微浅笑。
宋嘉诺心下稍定,便跟武安侯夫人说起学里的事情来。
韩氏直接命纪延福、纪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