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端木翠嘱托过的。
温孤苇余卧房的灯还亮着。
红鸾的心没来由地一沉,犹豫了一回,悄无声息地退向后院。
就快跨过月亮门时,身后忽然响起了低沉的声音:“怎么,就这么怕我吗?”
红鸾僵在当地,良久才缓缓回过头来。
温孤苇余正站在卧房门口,远远地看着她。
卧房的烛光晕着微黄,将温孤苇余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莹润。
“门主,”红鸾的声音有些微的失措和张皇,“我以为这么晚了,门主已经睡了。
”
“是吗?”温孤苇余面无表情,转身退回了卧房。
门却没有关上。
烛光下,温孤苇余用丝帛细细擦拭焦尾琴,案上供着的檀香余烟袅袅,纯香满室。
红鸾立于门侧,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良久,温孤苇余抬起头来,向红鸾道:“过来,之前教你的那首《竹溪曲》,弹与我听。
”
红鸾嗫嚅道:“我……我弹得不熟。
”
“那便多弹几次好了。
”
琴音起,纤指拨朱弦。
其实这首曲子,红鸾早已弹得很熟。
明月、竹林、溪水潺潺,清音弦上起,幽然忘古今。
温孤苇余微微阖目,似乎已然沉醉于曲中。
烛光下,温孤苇余俊美却略嫌苍白的脸庞之上现出难得一见的柔和来,也只有在他闭上眼睛的时候,会给人以这种错觉——红鸾很怕看到温孤苇余的眼神,深邃却不宁静,底处涌着数不尽的暗流与阴鸷。
不像展昭……
是了,展昭。
红鸾忽然恍惚起来。
展昭的眼睛永远是那么澄澈而清亮,就算是在这样凄风冷雨的夜里,他也是那样的温暖,只消看你一眼,心中的河冰都会消融……
手上一颤,琴音已乱。
温孤苇余蓦地睁开眼睛,目光中尽是森冷之意。
周身渐渐泛起寒意,似乎直刺骨髓,红鸾的脑中一片空白。
恍惚中,温孤苇余的手已经抚摩上她的发,顺着她的面庞,直至脖颈。
“你在想什么?”
“没……没有。
”红鸾微颤的声音几不可闻。
温孤苇余微微一笑,手上忽地用力,已将红鸾整个带至怀中。
红鸾的心几乎都要跳出来,瑟缩着,却又不敢挣扎。
温孤苇余慢慢凑近红鸾的耳边,低声耳语道:“我要你明白,你只是一个精怪……瀛洲不会在意精怪的生死,端木翠驭使的精怪全部被我打散了魂魄,你若想灰飞烟灭……”
红鸾嗫嚅:“上仙这么做,若被瀛洲知道……”
温孤苇余冷笑:“他们怎么会知道?你想去报信吗?”
红鸾瑟缩了一下:“没有,我不敢。
”
“不敢就最好了,最好也不要三心二意。
”
“我明白。
”
“你明白?”温孤苇余讥诮一笑,伸手勾起红鸾的下巴,“你明白什么?”
“我不会违逆门主的意思,门主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
“要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温孤苇余似乎并不相信,“我说什么你便做什么?”
“是。
”
“不会违抗?”
“不会。
”
温孤苇余讳莫如深地一笑,手指滑入她衣衫之内:“若我要你陪我呢?”
红鸾颤声道:“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
温孤苇余的眼底露出悲哀的神色来,慢慢站起身道:“你跟了端木翠这么久,竟连她一分的性子都没有学到。
”
低头看着红鸾,眼中忽然现出煞气,抬起脚来,重重踢向红鸾的心窝。
红鸾尚未回过神来,只觉心口巨痛,整个人飞将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之上又滚落地下,一时间四肢百骸巨痛难当。
勉力抬头时,眼前模糊一片,看不清温孤苇余的面目,就听他冷冷道:“你只不过是一个下贱的精怪,你有什么资格来侍候我?”
影影绰绰中,她看到温孤苇余重又在案前坐下,十指轻拂,一曲《竹溪曲》宛若行云流水,迤逦跃然弦上。
其实这首曲子,红鸾早已弹得很熟。
因为,端木翠曾经教过她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