鹉学舌般一字一字嘟囔着,尔后自己宽解自己。
假如是别的男人,对祥子这样的女人,是不会抛弃的。
自己最后一次听到她的消息,是在十年以前。
随着时间的推移,祥子的境遇发生变化,是自然而然的事。
“什么时候结婚的?”
“我辞去脑外科护士长时,大约在八年前吧。
”
如果是八年前的话,祥子的年龄已达到三十二三岁。
毕竟已婚,高村对此感到一丝慰藉。
“那她三十以后才……”
“可能是花了那么长时间调整情绪吧。
”
祥子这人表面上看着浮华,其实纯真而专注。
仅凭她近八年一直都在思念自己,自己也应该感到满足。
“那她现在的住所在哪儿?”
“您要见她吗?”
“不,逢年过节时,寄个明信片……”
如果她是顾及自身大龄,不得已结婚的,也许现在的生活不太幸福。
如今她已成为别人的妻子,也许终生见不到了,但还是想表达一下补偿她的心情。
即使祥子现在已经适应了新的生活,她看到贺年信也一定会高兴的。
高村仍然把祥子定位于“可怜的女人”这类形象之中。
“她的住所,在这儿想不起来。
”
“回到家就能知道吗?”
“大概……不知道,问问野村她们就能知道。
”
“那请你告诉我!我今晚或明天给你打电话。
”
高村净说有关祥子的事儿,清子似乎有点扫兴,高村却毫不在乎地刨根问底。
“再问你一件事可以吗?”
“可以!”
“那她跟谁结婚啦?”
“名字记不得,只记得是医生。
”
“医生?”
“庆应毕业的医生。
可能是在两三年前吧,野村说她丈夫受到波士顿某个大学附属医院的邀请,要去美国。
”
“去美国……”
“她已经有两个孩子了,每天在家中练习英语会话,很紧张。
”
“……”
“说不定她现在住在美国呢。
”
高村一声未吭,将视线转向旅馆的中庭。
十五年来,高村一直在心中描绘祥子的形象,如今看来都是虚构的。
原以为祥子不会太幸福,会陷于自闭和孤独。
其实她跟丈夫和孩子们在一起生活得很快活。
“这是真的吗?”
“真的啊。
野村说趁祥子在美国,她想去玩。
”
“……”
“祥子和她出色的丈夫以及可爱的孩子生活在国外,挺潇洒啊。
”
当自己单方面地沉浸于遐想时,对方找到了自己走向幸福的道路,且忘掉过去,坚定地生活。
自己为补偿过去而给对方寄钱,好像是男人自我感伤的救赎,是一种多余的、自以为是的念想。
“也许要问问野村,才能知道她现居何处。
”
“不,不用啦。
”
高村比较干脆地摇摇头。
“要不我告诉您野村的联系方式吧?”
“不用啦。
”
先前坐在身旁的那伙年轻人都走了,周围突然安静下来。
他们在座时吵吵闹闹惹人烦,人走了却冷冷清清很寂寥。
“已经十五年啦。
”
清子不无感伤地说,好像有意打破高村的沉默。
“互相都有变化,没办法啊。
”
高村点点头,可心里的郁闷依旧难解。
假如祥子婚后生活幸福,她可能把自己彻底忘记了吧?
“她没跟你联系吗……”
“大概是去美国之前吧,给我寄过贺年片,上面印有全家福照片。
”
祥子的模样从高村的脑海中退潮般消失了。
脑海中重新浮现出东京的从业医院和翘首企盼他的住院病人。
“还在这边待一段时间吗?”
“不,今晚赶回去。
”
“学会不是明天还开吗?”
“男人就是如此可笑。
”
“您是指什么?”
“就考虑自己方便……”
先前对祥子所抱有的同情完全淡漠了,现在只是在显露自己无端的臆想和单相思的愚蠢。
“只顾及自己方便且得寸进尺。
”
高村说到这里,突然心血来潮般地行了个礼。
“今天特地叫你来一趟,很对不起!”
高村突然站起来。
清子也跟着站起来。
“这就要走吗?”
“我和朋友三点钟有约会。
你这么忙,我还打扰你,真对不起!”
“我倒有时间。
今天我讲过的这些事情,对您有用吗?”
“见个面挺好……”
高村这才笑了笑,紧紧握住清子已有皱纹的小手,与其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