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赞誉之声,说他不仅仁义过人,还懂得怜才惜才,贤德更胜储君。
”
“贤德更胜储君么?”慕仪苦笑,“原来这才是他的目的。
那夜他不一味地对休元君穷追猛打,竟是为了这个。
”
又沉默了许久,她忽然道:“去把我那件珍珠白的齐胸襦裙拿来。
”
瑶环劝道:“那裙子太素了,小姐现在脸色这么不好,还是选鲜亮一点的衬衬吧。
”
慕仪摇头,“休元君应该喜欢女子打扮得素雅一点。
”
瑶环错愕。
慕仪起身直视着她,“我要去见他一面。
”
很多时候,慕仪都不负她给自己封的那个“肝胆丈夫”的称号,言出必行便是一大特色。
经过许多重手续和折腾,她居然真的见到了如今已是重犯的裴业。
而且由于监牢煞气太重,以她的身份不宜入内,郑府甚至为他们提供了一个见面的地方。
仍是当初那处沉香水阁。
看着那个颀长身影挑帘而入,慕仪起身施了一礼,轻声道:“休元君近来可好?”
裴业身着囚服,面色有几分憔悴,却并未显出困顿颓丧之色,闻言挑眉一笑,“不知温大小姐问的是哪方面呢?若是论身外之物,如今身陷囹圄,自不比从前可食珍馐、服华锦,然这些东西,我从来都不在乎。
不瞒大小姐,这几日实在是业近十年来,过得最轻松自在的日子!”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凝视着慕仪,“业很好,大小姐看起来却不太好。
”
慕仪垂下目光,“休元君心怀坦荡,自然无论何时都能从容自在,阿仪却为俗务羁绊,日夜难安。
”
“若大小姐是因为业而愧疚不安,那大可不必。
业此番所为,与大小姐半分干系也无,完全是我心甘情愿、求之不得。
”
“求之不得?”
“舍身相救美人,乃是世间第一风流之事,君子梦寐以求。
”
“是么?哪怕因此祸及家人,哪怕因此飘零他乡,哪怕因此永远都不能重返故土,也不在乎吗?”
“这些都是命数。
早注定好的,业也无可奈何。
”
慕仪猛地转身走了几步,以手掩面似在饮泣。
裴业愣了片刻,想拍拍她的肩膀却忍住了,犹疑地绕到她的对面,却见她微微低头,纤手掩住嘴唇,眼神却冷冷地凝睇着他。
他一个错愕,立刻明白过来,瞥一眼水阁外那些不时朝里窥伺的下人,眼中浮现出好笑。
她本是面朝门帘而站,这么一闹,变成了背朝外不说,更是走到了水阁里面。
他想起上次也是在这里见面,那时候他便知道她是这样一个极善矫辞伪饰的女子,他本不喜欢这样虚伪的人与事,但此番对她却是少有的包容。
也许不过是因为心中明白,他们都一样无奈。
“你骗了我。
”慕仪压低声音道。
他看着她不说话。
“你会蠢到被人这样设计吗?名满天下的裴休元如果是这样一个空有才名、毫无机心之人,我大晋还有什么可以期盼的!”
“大小姐过誉了。
”裴业声音低沉,“业本就痴傻,愚不可及,担不起大晋天下的希望。
”
他忽然伸手,指尖触上她冰凉的脸颊。
慕仪悚然一惊,下意识想向后退却硬生生忍住了。
“你看,我现在还是这般胆大妄为,不是很傻么?”他凝视她的眼神几分迷离,“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立在绿竹之畔,当时我看着你,心里就在想,怎么会有这样的姑娘,无暇通透得似一座玉人。
那时候我就想碰碰你的脸,看是不是真的如白玉一般,幽冷沁凉……”
“裴休元!”慕仪忍无可忍,“住口!”
“如今得偿所愿,我也不算枉受刑灾……”
“我叫你住口!”
裴业收回手,“小姐恼了?恼了便回去吧。
你本就不该来见我的。
”
慕仪含怒瞪视他,“你以为把我气走这事便完了吗?”
“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
以后无论帝都风云如何变幻,余身处岭南,如在世外仙源,那些鬼蜮伎俩与我再无干系了。
”
慕仪听出他话中的轻松,愤怒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可奈何,“你倒真是轻松自在了。
了却心头事,走得潇洒干净!”
裴业笑意深深,“大小姐知道业的心头事是什么?”
“我不知道才来问你啊!你不说便罢,还做出这副惫懒模样!”
裴业低头闷笑数声,然后慢慢收敛了嬉笑,正色道:“有些话,其实我早就想跟你说了。
”
慕仪一愣,“什么?”
“男人的世界是很危险的,你一个女子,不要冒险搀和其中。
弹琴绣花、论诗品茗,这些才是你该做的,至于旁的,是男人该操心的事情。
这是我们的战场,成也好败也好,生也好死也好,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与人无尤。
而你……”裴业眼神温和,“就像我前面说过的,你是一尊剔透的玉人,一不当心,就摔碎了。
”
慕仪有些不服气,“我才没有那么脆弱……”
“我不是说你脆弱。
”裴业笑,“你很坚强,比我想象的要坚强。
但你太不自惜了。
凡事不要总想着别人,吴王殿下也好,你的家族也好,这些都不该被你放在第一位。
珍重自身,比什么都重要。
”
慕仪沉默,半晌嘟嘟囔囔道:“就会说别人,你自己还不是没做到?活得乱七八糟……”
裴业半弯下腰与她平视,透彻的眸子对上剪水秋瞳,“那你可太小瞧我了。
裴某活了二十三载,从来只做对自己有好处的事情。
”
这天与裴业的对话到此为止。
外面很快有人来催促说时间到了,裴业闻言几分滑稽地耸耸肩,转身就要离去。
慕仪忍不住唤了一声,“休元君……”
他回头看着她,“差点忘了,听说你病了?以后要多多当心,再难过也不要糟践自己的身子,不然将来受罪的还是自己。
”
慕仪不知他到底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那些面色阴沉、虎视眈眈的仆从听的,只能默然颔首。
他最后看了她一眼,轻笑一声,阔步而去。
慕仪看着越来越远的背影,呆立原地久久不动。
她想起当初那个风姿卓绝的白衣男子,挑开帘子走进来时眼中的笑意,怎么也没料到他们最后也会在同一个地方告别。
明明是盛夏,她却莫名的冷。
回去的路上慕仪神思恍惚,却在府内河的白玉桥上,与万黛不期而遇。
万大小姐黛眉微挑,似嘲似讽,“温大小姐见完檀郎了?”
慕仪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哦,是我说错了,那不是温大小姐的檀郎。
温大小姐这般心高气傲,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