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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险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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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一餐饭便用资不匪,在上元灯节这样的时候包下整座酒楼,耗费绝不下万金,便是煜都最狂傲任性的贵族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慕仪咂舌之余不免又幽怨地看了一眼姬骞,感叹自己今夜怕是无缘胭脂酥了。

     姬骞却攥着她的小手捏了一下,“我们今夜怕是赶了巧了,你看看那领头的侍卫是谁?” 慕仪定睛一看,认出那人正是东宫侍卫首领沈翼沈大人。

     还不待他们开口,沈翼已然认出姬骞,朝身边的人吩咐了句什么就朝他们走来。

    慕仪忙把风帽上的面纱拉起来,挡住面容。

    虽说会让四殿下孤身一人陪着逛上元灯节的除了和他自幼定亲的温氏嫡长女外再无旁人,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不然沈翼想装糊涂都不成了。

     果然,沈翼看都没看慕仪一眼,只朝姬骞见了礼,“四殿下是要上雅茗居用膳吗?” 姬骞笑了笑,目光若有若无飘上二楼,“逛了这许多时候便想来品杯香茗,不过既然不便我改日再来也是一样。

    ”说完转身欲走。

     沈翼却拦住了他,“微臣方才已命人去通报太子殿下,还请殿下稍候片刻。

    ” 片刻之后,传话的人来了,称太子殿下请四殿下上楼一叙。

     这会儿慕仪却有些不乐意上去了。

    既然知道是太子殿下在上面,那么现在这里搞得这般张扬就只有一个解释,她实在不愿意此刻去面对那嚣张挑衅的目光。

     但现在转身就走也是不可能的。

    叹口气,她认命地跟着姬骞朝片刻前还甚为向往的胭脂酥走去。

     不同于一楼的严密看守,二楼只在窗口处坐着两个人。

    姬骞走在前面,朝着那玉冠蓝袍的清隽男子行了个礼,朗声笑道:“本来是想来寻个热闹的,不想竟扰了二哥的清净,是骞无状,太也无状!”言谈间目光扫向他身侧的绯衣女子,神色中带着一股暧昧调侃。

     慕仪看着他这副惫懒模样,暗暗翻了个白眼。

    然后放下面纱朝那蓝袍男子笑了笑,“太子哥哥!”再转向他身旁黛眉星目、琼鼻樱唇的美貌少女,“阿黛姐姐!” 万黛朝她微一颔首,算作回应,神情间颇有几分傲慢。

     慕仪早有心理准备,对她的态度也不在意,仍是笑眯眯的模样。

     太子瞧了瞧慕仪,笑道:“你还调侃孤,自己还不是携美同游,风流不遑多让啊!” 姬骞一副告饶的样子,“二哥可别取笑臣弟了,这么个小丫头也算得上美人?臣弟带小孩子出来玩玩而已,哪比得上二哥。

    多日不见,阿黛妹妹真是越发清灵秀致了,骞甚感欣慰,甚感欣慰……” 他这话说得无礼冒犯得很,太子却也不恼,看神情竟是有几分喜欢。

    他朝慕仪笑道:“阿仪妹妹,你的未来夫君当着你的面夸赞别的女子,你不着恼?” 慕仪眨眨眼睛,一脸懵懂,“四哥哥说得没错呀,阿仪为何要恼?漫说四哥哥了,便是阿仪,见着阿黛姐姐也觉得甚为养眼,心中欣悦呀!”眼睛转了转,又道,“不过,听太子哥哥你这么一说,阿仪似乎确然该恼一恼的……” 她低着头,做出思索的样子,然后恍然大悟一般,“不若这样吧,太子哥哥你也夸一夸阿仪好了。

    这样就扯平了,阿仪也不用为难了!” 她这话说得一派天真,神情又是那般可爱,太子忍不住笑了起来,“阿黛你听,阿仪妹妹这般夸赞你呢!” 万黛看着慕仪,秀眉轻扬,慢慢笑了起来。

    她亮如星辰的眼眸中带着三分傲然、三分得意、三分不屑以及一份怜悯,红菱般的双唇微启,轻轻吐出一句话来,“阿仪妹妹过誉了。

    妹妹你这般天真质朴、纯善可爱,才正如那未加雕琢的璞玉一般,令人喜爱呢!” 称呼一个自幼受世家门阀教养的千金贵女为未琢璞玉,这般明显的调侃抑或轻蔑让慕仪脑中再次演练一个白眼。

    你才璞玉!你们全家都璞玉!心头郁闷,偏偏还得一脸诚挚热情的微笑,恍若什么都没听明白,委实憋屈得紧。

     街上忽然一阵喧哗,伴随着一声轰鸣,一百零八门焰火同时冲上夜空,绽放出无数炫目的图案。

    璀璨的光华将珑安街映得恍如白昼,所有人都望着天空,脸上带着赞叹和沉醉的微笑。

     太子也看着天上的焰火,笑道:“世之瑰丽震撼之观,真是层出不穷。

    前些日子尚觉人世乏味,此刻看着这么美丽的景象,方知人生之精彩,远远超出你我想象。

    只是如此美景,却是稍纵即逝。

    若能将这片刻的美丽留下,永远拥有它该多好。

    ” 姬骞凝视着一朵朵绽放又迅速消失的花朵,笑意温和,低声重复道:“是呀,能永远拥有它该多好。

    ” 慕仪与万黛对视一眼,彼此唇畔笑意盈盈,不过一瞬,又各自移开目光,看向天空。

     两双清亮美丽的眸子里倒映着满天绚丽,眸光如水轻漾,那璀璨光华也在眼中荡漾,遮住了下面的复杂情愫,什么也看不分明了。

     慕仪醒来的时候时辰已是黄昏,斜阳西照,穿墙过院,投下光影重重。

    寝殿轩窗半开,隐隐可看到远处的连绵山色。

    她平躺在床上,意识有些模糊,恍惚间似还在梦中。

     那一晚东风夜放花千树,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那样的好时光,她本以为早忘了,却在不期然间,与回忆,狭路相逢。

     为什么会梦到那个晚上呢?梦到那个成为她一生分水岭的晚上。

     她想起梦中小小的自己,一身雪裘,如粉如玉,站在似九天瀑布般的花灯下抿唇而笑,琉璃般的眸子里光华流转。

     你也在提醒我吗?提醒我不要忘记是谁,让你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

     纤手下意识攥紧,触手却是冰凉丝滑的锦缎。

     这不是她亲自挑选并吩咐置放在椒房殿卧榻的极品雪缎绒毯,四周的陈设环境也全不是她所熟悉的任何一个地方。

    她一瞬间的想法是难不成姬骞挟怨报复,把自己迷晕了不说,干脆卖了了事? 拍拍脑袋,她努力摒弃这个奇怪的念头。

    想起自己昏迷前闻到的那缕甜香,心中好奇姬骞使的是何迷香,效用如此神速,改良一下没准就是安神上品,得找个机会好好讨教一番。

     许是听到殿内的声响,外面传来一个恭敬的声音:“娘娘,您醒了吗?” 这声音陌生得很,不是瑶环瑜珥,也不是她身边任何一个有资格为她上夜的宫女。

    心头一时千回百转,面上却只是懒懒一笑,应道:“醒了,进来吧。

    ” 纱帐被挑起,一名着二百石女官服饰的宫人领着八名宫女鱼贯而入,候在两侧等着为她理妆。

     她躺在床上没动,展开右手闲闲打量着纤长的玉指,朝站在最前面的女官淡淡道:“你叫什么?” 那女官应道:“回娘娘,奴婢名唤莫蝉。

    ” 慕仪点了点头,“莫蝉。

    你是这儿的领头女官?” “诺。

    这段日子奴婢负责伺候娘娘起居。

    ” 慕仪轻笑一声,半撑起身子,终于赏脸看向莫蝉,“你负责?你拿什么负责?以你的身份,根本连近身伺候本宫都没资格,遑论做本宫的掌事女官?”宫中规矩,长秋宫内但凡可以入殿服侍皇后的宫女最低也是领四百石俸禄,身份最高的掌事女官俸禄高达一千二百石。

     面对这样的奚落责问,莫蝉神色不变,只是颔首避开慕仪咄咄的眼神,不卑不亢道,“娘娘说的是。

    奴婢身份低微,本不配服侍娘娘万金之躯,然奴婢已是此间位阶最高的宫人,还请娘娘事从权宜,委屈几日。

    ” 慕仪冷冷打量她良久,久到所有人都以为她不会再开口了,方听到她淡淡问道:“此乃何地?” “茂山温泉宫。

    ” 果然,不把她从皇宫里弄出来,怎么钓鱼儿上钩? “本宫来过温泉宫那么多次,怎么从未到过这里?” “回娘娘,这是温泉宫后山的离止殿,地处偏僻,娘娘尊贵,想来不曾涉足此间。

    ” 后山?是了,做戏自然要做全套,她的行迹越诡秘无踪,对方越会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慕仪看着莫蝉一脸恭顺,觉得她那装模作样的表情真是像极了自己,暗想姬骞真是个变态,找个跟她性子这么像的人过来不会就专门为了寒碜她、找她不自在吧。

     “他找的名目是什么?” 这话问得隐晦,也很不客气,莫蝉顿了顿,仍是如实答了,“陛下怜云婕妤失子悲痛,特带其至温泉宫浸汤散心,聊以抒怀。

    贵妃娘娘携叶昭仪、静昭容、姜婕妤、李美人等随侍。

    ”觑着慕仪的神色,补充道,“皇后娘娘凤体微恙,留于宫中休养。

    ” 慕仪没理最后一句,只是轻嗤,“江氏小产尚不足半月,便道要来浸汤,也亏他想得出来!” 莫蝉对她的不敬言辞恍若未闻,颔首低眉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慕仪扫她一眼,有些厌烦的样子,“行了,既然都来了温泉宫,便为本宫准备汤泉沐浴吧。

    ” “诺。

    ”莫蝉应道,随即轻声吩咐身后宫女下去安排皇后浸汤事宜。

    毕了回头便瞧见原本懒怠在榻上的皇后已起身坐到妆台前开始理妆。

     一头长发如黑色的瀑布一般披在身后,越发衬得她肤白如玉质,真真是眉目如画。

    只是那样美丽的面孔此刻却满是冰凉的怒意,配上那自小精心培养的世家贵女的凛然倨傲,让人瞥了一眼便不敢再直视第二次。

     负责梳头的宫女许是被她方才的言行唬着了,心神不定之下力道不准,竟生生扯下了她几根头发。

    慕仪黛眉微蹙,吃痛出声,那宫女顿时软倒在地,不住磕头道:“奴婢该死!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你是该死!”慕仪淡淡道。

     那宫女闻言面色煞白,只听得慕仪轻描淡写吩咐道:“拖下去,杖责二十。

    ”顿了顿,“记住,须得当众行刑。

    ” 周围众人都下意识把目光投向同一个方向,在众人的注视中,莫蝉神色未变,“娘娘的吩咐没听见么?还愣着做什么!” 随着她一声令下,便有宫人从外间进来。

    那宫女木然地瘫软在地,任由来人将她拖了出去。

     既然说了是当众行刑,殿内的宫人们自不可避免一众皆去了庭中围观,殿内只余慕仪和莫蝉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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