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的话题,问他:「奇怪的人给你的药也敢乱吃?」安问呆了一下:「他应该没这么坏吧。
」任延云淡风轻地问:「是么?」安问:「我想了想,他其实人挺好的,刚才还让我别太轻信他。
」任延勾起唇,咳嗽一声。
不错,虽然表面上嘴硬,好歹还听劝。
安问:「但是我不喜欢他。
」公交车起起停停晃晃悠悠,安问打开车窗吹风,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到任延的回信。
任延(哥哥):「……他什么时候惹你了?」安问装深沉:「我跟他气场不合。
」任延:淦。
?第五章
省实从高二开始分文理班,学生们在高一期末就选好了方向,任延是个实打实的学渣,但渣得很不均匀,他英语好得一骑绝尘,语文烂得叹为观止,数学物理马马虎虎,化学生物被任课老师追着打,地理分数还过得去,但历史思政却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在这种情况下,他学文,文科班主任劝他学理,他学理,……理科老师建议他再想想。
崔榕不差钱,给他作两手准备,先高考,高考不行,不还能留学么?两条赛道总有一条能走通。
卓望道跟任延则不同,长得就是个学霸模样,不真当个学霸的话,有点对不起自己早衰的发际线和八百度的近视眼镜,因此打小就玩了命地学,成绩始终稳定在第一梯队。
高二理科分班表下来,任延在平行班,卓望道在实验A班。
实验A班的人看平行班的,像看游戏NPC,充其量也就是个高考气氛组,平行班的看实验A班的,像看bug,多多少少都是挂逼。
安问也选了理科,但还没分班,学校的意思是要先摸底考。
省实的学生成分复杂,有学区房顺位进来的,有考进来的,也有择校托关系进来的。
安问原本是应该去特殊学校的,但他听力无碍,不妨碍上课听讲,真去了聋哑学校,反而还不利于他的心理发展。
安远成有的是办法搞定他的入学名额,但在哪个班读得看他自己发挥。
摸底考定在开学前三天,安养真怕他紧张,提前找了一些市内联考的真题卷子和模拟卷给安问找手感。
不过他心里有数,说得难听点,安问毕竟是在乡下福利院念的义务教育,基础弱又学得松散,考完了说不定就只能回去念高一。
“问问,你千万别紧张,就算考得再差,我们也能给你找老师补上去,这几天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明白吗?”安养真总觉得这个弟弟敏感纤细又脆弱,得跟珍珠玻璃似的好好护着,因此讲话总像对幼儿园小朋友。
他的紧张传染给了安问,安问在书桌前端坐点头,捏着笔的手心出汗,默声比划着:“好、好的。
”等安养真出去了,他深吸气,翻开了第一套卷子。
一个半小时后。
一定是哥哥怕伤害他的自尊心,所以才会找这么基础的卷子给他,哥哥真是太贴心了。
安问轻轻搁下笔,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这里面也有颇难的题,一些解题步骤他也不确定,这么一想,天啊,省实的学生也太可怕了,基础卷里竟然就有这样的难度!卷子没答案,安问心里没底,思来想去,只能求助任延。
因为任延哥哥很聪明,他的成绩一定很好。
他是省实的年级第一吧!安问端端正正地给习题拍了照片,发送给任延。
小问号:「任延哥哥,这道题你会做吗?」任延点开一看,裂开了。
这他妈是高一期中考的物理超纲题,实不相瞒,别说解答,就连老师手把手列在黑板上的解题步骤那全班都得有一半以上的没看懂。
任延火速求助卓望道,这题让卓望道折戟沉沙过,就算化成灰他都记得,秒速就把三小题的答案发了过去。
任延复制转发,小问号由衷地说:「你果然知道,好厉害。
」后面跟着个表达崇拜的超级可爱的表情包。
“咳咳咳……”任延端着水杯的手都咳抖了,手机里打好的那句“其实这道题我也不会”愣是没好意思发出去。
习题卷练完了,安问也忍不住偷懒,趴到这份基础卷上,下巴轻轻搁着,继续给任延发微信:小问号:「你在干什么呀?」
想了想,把“呀”删掉了,免得任延说他讲话娇气。
在干什么?还能在干什么,当然是在生死时速抄作业!放假前学校硬是按着他们预习了二十天的高二功课,发的练习册也都是高一高二混杂着的,在今天之前,任延都不知道原来被扔了这么暑假作业,以至于一天就写(抄)完了一支中性笔。
任延忙里抽空,怕安问有心理负担,告诉他自己在打游戏。
小问号:「我能跟你聊会天吗?」任延(哥哥):「聊着呢。
」安问也不知道跟他聊什么,觉得任延讲话言简意赅,总是很酷的模样。
任延小时候话也不多,允许他在屁股当跟屁虫,但不允许他啰里八嗦奶声奶气讲很多话,超过五句,就用手捏住他嘴,把安问的两瓣嘴唇捏得像小鸭子。
安问小时候记性就可好了,问他:“那不说话,我给你背诗可以吗?”任延高冷“嗯”一声,心想诗能有多长。
安问绞着手指深吸一大口气,……开始背长恨歌。
明晃晃的日头下,背的人和听的人都被晒得昏昏欲睡,小朋友过来喊任延打游戏,任延却没走开,因为他答应了安问要听完整首诗的。
不过他并没有发现,安问磕磕绊绊的,把本来就很长的诗乱七八糟地背了两遍,背到第三次时,他“呃”了一声,十分心虚“……这里好像背过了。
”从此痛失在任延面前再次背诗的资格。
安问找不到有意思的话题聊,怕把任延无聊走,只能硬憋着不说话,第一百次点进他的朋友圈,还是一片空白。
反倒是过了五分钟,任延主动给他发了微信:「怎么不说话?」安问问:「你平常都不发朋友圈吗?」任延(哥哥):「很少」小问号:「那你现在还跟小时候长得一样吗?」任延反问他:「你呢?」小问号半天没回,因为小问号打开了前置摄像头,看了自己好几眼,顺手拍了一张。
他不怎么自拍,因此不会找角度,灯光也不好,照出来不太上相。
安问试了几次,都不满意,觉得要是贸然发过去的话,极有可能会打碎任延对自己的美好想象。
小问号:「我比小时候丑,你应该认不出我了。
」确实,不仅认不出,还把他当成了女孩子。
但比小时候丑,任延是不认同的。
任延(哥哥):「不会。
」任延的简短总给人以干脆、笃定、不容置疑无需再议的味道,安问把这段对话反复看上好几遍。
洗漱好上床睡觉,发现朋友圈图标上有了个“1”。
他点进去,看到一行字:“任延(哥哥)点赞了你的封面”。
安问的封面是刚刚新换的,封面是他和福利院的小朋友、以及院长奶奶的合影,不知道是谁拍的,安问抿着唇笑,唇角笑得很高,眼睛亮如晨星,无法形容是漂亮多一些,还是可爱多一些。
果然是大城市的夏天,连打了空调的夜晚也这么热,这就是老师说的热岛效应吗?安问掀开薄薄的空调背,屈膝坐着,用手背贴贴脸降温。
手指下意识地往下划着,看着朋友圈的更新。
他朋友不多,以长辈居多,和零星的几个同学,所以一眼就看完了。
任延的动态简单地躺在最底下。
「任延(哥哥):晚安。
」作为一个八百年不发朋友圈的主儿,神经病一样发了一个没头没尾的「晚安」之后,任延的朋友圈果然不负众望,炸了。
「卧槽,什么情况?」
「延哥你抽风了?」
「说啥呢,有没有礼貌,赶紧问嫂子好!」
「延,你有女朋友了吗?你不要人家了吗?」
「讨厌,都说了不要公开,你还是忍不住,哼,让人家被看笑话」
「大家好,这条是我躺在任延怀里发的。
」
「晚安哥哥,下次私发我就可以了。
」
「楼上全部被老邢关进鸡笼!」老邢是省实的教导主任,因为老去酒吧或围墙底下蹲守逃课的学生,因此被亲切地称为邢捕头,学生互相约着翻出去上网,就问“今天刑一下吗?”终于有人反应过来问了一句:「等下,你分组可见了吗?」
任延回复:「忘了。
」「草(老邢别误会这是一种植物)」
「草(老邢别误会这是一种植物)」
「草(老邢别误会这是一种植物)」任延把所有回复逐一看了,在乌泱泱上百条点赞里找到了安问存在感极弱的头像。
安问甚至不觉得这条「晚安」和自己有什么关系,猜想可能是任延对女朋友或者什么暧昧对象说的。
第二天用早餐时,安远成关心了一下安问的备考情况,顺便跟他介绍了省实的分班机制。
“理科平行班一共十五个,实验两个,平行班每班五十五个人,实验班四十五个。
”安远成平时哪有兴致关心这个,都是为了安问破天荒找朋友咨询的。
“任延在什么班?”这一点安养真比较清楚,“十五班,平行班。
”安问迷糊了一下。
最好的尖子生都在实验AB班,这么说,任延不是年级第一了,连年级前九十都没有。
但是没事!十五班跟AB班挨着,所以一定是平行班里最好的一个班!安问瞬间紧张起来,昨晚上那种悠哉悠哉的心情不见了,十五班,他会不会考不进去啊?从这一天开始,安养真明显发现他弟弟刷题用功了起来,一天有大半的时间都在写卷子,连午休都放弃了。
任五桥也有一个令他吐血的发现,他的好儿子任延放着堆成山的暑假作业不抄,从网上买了一堆手语书和随书光碟。
“你买手语书干什么?我跟你妈谁哑了?”任延凉凉地回:“我哑了。
”任五桥:“……”他是贵人事多又健忘,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你是不是见过安问了?”任延“嗯”了一声,“还没正式见,他为什么哑了?”任五桥也并不清楚,上次跟安远成喝酒,安远成含含糊糊,说不了几句就岔开话题,似乎不想多聊。
“他是哑了又不是聋了,你说话他不是听得到吗?学手语干什么?”任延用他一贯疏冷淡漠的语气回:“嫌他打字慢。
”第一次在羽毛球馆初遇,安问比划了一堆手语,只收获了一句“我看不懂”,那一瞬间的怔愣和一略而过的自嘲,任延看得清清楚楚。
他可能已经经历过很多次这样的时刻了,兴高采烈的、失落的、愤怒的、想要分享的心情经由手语传递,但因为对方看不懂,所以每一次都如同是在和空气交谈。
但是任延小看了手语的丰富和复杂程度,光是记住那些手势就已经够让他崩溃了,连梦里都是那些,跟道士结印似的,假以时日,估计都能得道飞升。
一转眼距离开学还剩三天,安养真亲自送安问去参加摸底考,临下车再次鼓励他:“别紧张,实在发挥不好,就算回去读高一也没事。
”安问本来是不紧张的,但考虑到自己没见过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