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口气,在可欣脖子下的手臂加重地揽住她,“可欣,记得你对我的指责吗?说我对不起嘉文,是个伪君子,是个流氓!”
“记得。
”
“我所感觉到的,比你骂的更坏。
但是,当时我对自己说:‘下地狱去吧,纪远!毁灭吧!沉沦吧!什么都好,只是不要让我再逃避这段感情!’”
“可是,你依然逃避了。
”
“是的,”纪远对自己微笑,“我坏得还不够彻底,我想起自己的誓言,想起嘉文的脆弱和友谊,我逃避了。
我不知道我的逃避是懦弱还是坚强,许多时候,这二者之间是分不开的,当我在山中的矿穴里钻出钻进时,我觉得自己是最坚强的人,也是最懦弱的人。
”
“你是懦弱的,”可欣的肌肉突然僵硬,以怨愤和委屈的声调说,“你躲开了,把一切的重担都堆在我的肩膀上。
你希望我怎么做?接受嘉文,还是拒绝嘉文?你知道我不愿做感情的骗子,欺骗得了嘉文,也欺骗不了自己。
你躲开了,躲得远远的,让我单独去应付那种难以应付的场面,你是懦弱的,纪远,而且自私。
”
“是的,你说得对。
”纪远侧过身子来,脸上有那种被人看穿秘密后的难为情,他俯过身子,轻轻地吻了她,“向你道歉,可欣,你说得一点也不错。
我确实把担子移交到你的肩膀上去,我逃开,然后看你们如何发展。
”
“你回来后,表现得更加恶劣。
”可欣的责备意味更深了,长久以来积压的委屈一起涌上心头。
“我能怎样做呢?”纪远抑郁地问,“从矿场回到台北,我知道你们没有订婚,嘉文像个丧家之犬,惶惶然莫知所从。
我不敢见你,不敢面对现实。
每晚,我在你家的巷子里徘徊,遥望你的窗子,只要在窗玻璃上看到你的影子,我就感到内心抽痛,疯狂地想见你,疯狂到几乎无法克制的地步,于是,我只好再度逃开,呼酒买醉。
直到嘉文跑来打我,我才明白,我只有远走,走到再也见不到你们的地方去,或者才可逃开这段恋情。
”他拥住了可欣,他的吻遍盖在她的面颊和嘴唇上,“我是个逃兵,可欣,怪我吧,骂我吧,打我吧!我确实表现得恶劣透顶,把所有的委屈和难堪都留给你受,可欣,你比我坚强。
”没有什么慰藉可以比情人们的心语更让人感动,可欣平躺着,不动也不再说话。
两滴泪珠在她睫毛上颤动,烛光下显得特别的晶莹。
她在微笑,一种心底的沉迷的微笑。
烛光也在微笑,月光也在微笑,任何东西上都浮动着沉迷的微笑……她扬起睫毛,凝视着窗子,夜是太美了,美得让人想拥抱它。
当然,夜是美的,不只夜是美的,黎明也同样的美,同样的迷人。
窗玻璃由灰蒙蒙的暗淡转为明亮的白,接着就染上了朝霞绚丽的嫣红。
可欣蹑手蹑足地下了床,纪远还在沉睡着,曙色下的脸庞安详平稳,那红褐色的皮肤和方正的下巴显得健康而“男性”。
可欣披上一件晨衣,站在窗前,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望着朝阳爬上了台北的屋顶,她竟想引吭高歌一番。
不过,她毕竟没有高歌,她不想惊醒纪远,在纪远醒来之前,她还有件工作要做。
走到书桌前面,她坐了下来,桌上的红烛已经燃完了,烛台上还留着两朵烛花。
在书桌的一角上,放着一瓶玫瑰,这是新娘的花束,鲜艳的花瓣上散放着浓郁的香气。
她沉思了一会儿,轻轻地打开抽屉,取出一张信笺,提起笔来,她对着信笺默默地凝想。
半晌,才在信笺上写下去:
湘怡:
我还记得我们同窗共砚的时代,每人都有那么多的憧憬、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