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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潮湿的眼珠悲哀地凝注在我的脸上,我倚着床,也悲哀地望着他。

    那一整天,他都用那对潮湿的眼睛默默地跟踪着我。

     晚上,我疲倦地回到家里,听到一阵钢琴声,弹奏得并不纯熟,不像是妈妈弹的。

    我敲敲门,琴声停了。

    给我开门的是方瑜!我惊异地说: “好久没看到你!” 方瑜笑笑,没说话,我们上了榻榻米,方瑜倚着钢琴站着,微笑地说: “依萍,你一定会吓一跳,我要去做修女了!” “什么?”我不相信我的耳朵。

     “下星期天,我正式做修女,在新生南路天主堂行礼,希望你来观礼。

    ” “你疯了。

    ”我说。

     “一点都不疯!” “大学呢?” “不念了!” “为什么要这样?” “活在这世界上,你必须找一条路走,是不是?这就是我找的路!此后,我内心只有平静。

    只有神的意志,再也没有冲突、矛盾、欲望,和苦闷!” “你不是为信教而信教!你是在逃避!”我大声说,“你想逃避自己,逃避这个世界,逃避你的感情!” “或者是的!”她轻轻说。

     我抓住她的手,恳切地说: “方瑜,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什么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呢?”她问。

     我茫然了。

    感到人生的彷徨,生命的空虚,这不是我的力量所能解决的了。

     “我不知道。

    ”我低声说。

     “你用你的方法解决你的问题。

    ”方瑜说,“我要请问你一句,你解决了吗?” 我不语。

    方瑜说: “你只是制造了更多的问题。

    ” “说不定你也会和我一样。

    ”我说。

     她笑了笑。

    我说: “不要!方瑜,你应该读完大学!” “大学里没有我要的东西!” “修道院里就有了吗?”我有些生气地说,“据我所知,你要的是爱情!” “那是以前,现在,我要找出人生的一些道理来……” “我保证你在修道院里……” “依萍!”她叫。

    我望着她,于是,我知道,我是不可能改变她了。

    沉默了一阵,我握住她的手,轻轻说: “希望你快乐!” “我也同样希望你。

    ”她说。

     我们对望着,彼此凄苦地笑了笑。

    我明白,我们都不会再快乐了!我们是同样的那种人,给自己织了茧,就再也钻不出来。

     第二天早晨,我和平常一样到医院里去。

    一路上,我想着方瑜,想着她的放弃大学而做修女,想着我自己,也想着爸爸,心里迷迷茫茫的。

    走进爸爸的病室,我笔直地向爸爸的病床走去,心里还在想着那纷纷杂杂的各种问题。

    直到我已经走到了病床前面,我才猛然收住了脚步,呆呆地面对着床,不信任地睁大了眼睛,那张爸爸睡了将近四个月的病床,现在已经空空如也了。

     “陆小姐!” 一位护士小姐走了过来,把手同情地压在我的肩膀上,四个月来,我和她们已经混熟了。

     我依然动也不动地站着,脑子里糊涂得厉害,也空洞得厉害,凝视着那张床,我竟然无法思想,我不能把爸爸和空床联想在一起。

    我努力想集中我乱纷纷的思绪,可是,脑子是完全麻木的。

     “陆小姐,看开一点吧,这一天迟早会来的。

    ” 护士小姐的话从我身边轻飘飘地掠过去,迟早会来的,什么东西迟早会来的?爸爸?空床?于是,我脑中一震,清醒了,也明白了。

    我深吸了口气,紧紧地盯着那张床,这一天终于来了,不是吗?爸爸,他走完这条路了,他去了。

     我仍旧站着不动,护士小姐拍拍我的肩膀,忍不住地再叫了一声:“陆小姐!” 我甩思头,真的清醒了。

    咬了咬嘴唇,我听到我自己的声音在低低地,酸涩地问: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夜里三点钟,他去得很平静。

    ” 是吗?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很平静?有谁能明白他在临死的一刹那有些什么思想?我伫立着,眼泪慢慢地涌进了我的眼眶,迷糊了我的视线,又沿着面颊流下来,滴在我的衣襟上面。

    我缓缓地走上前去,低头望着那张爸爸睡过的床,现在,这床上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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