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衰弱而憔悴,我想对他再说几句话,但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爸爸,他从不肯服老,现在,他好像自己认为老了。

    看看他的苍苍白发,我几乎无法设想年轻时代的他,驰聘于疆场上的他,是一副什么样子。

    在这一刻,在他的皱纹和他的沮丧中,我实在看不出一丁点往日的雄姿和英武的痕迹了。

     爸爸对我们挥了挥手,于是,我和何书桓退了出去。

    我到厨房里去找到了阿兰,给了她四十块钱,叫她照常买菜做饭给爸爸和如萍吃。

    我知道假如我不安排一下,在这种局面,是没有人会安排的。

     和何书桓走出了大门,我望着那扇红漆的门在我们面前阖拢,心中感触万端。

    何书桓在我身边沉默地走着,好一会儿之后,他说: “你父亲好像很衰弱!” “近来的事对他打击太大。

    ”我说。

     “你们这个家,”何书桓摇了摇头,“好像阴云密布,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我下意识地回头看看,真的,乌云正堆在天边,带着雨意的风只才我们扫了过来,看样子,一场夏日的暴风雨正在酝酿着。

    我很不安,心头仿佛压着几千斤的重担,使我呼吸困难而心情沉重。

    我把手插进何书桓的手腕中,一时间,强烈地渴望他能分担或解除我心头的困扰。

     “书桓,”我幽幽地说,“我不了解我自己。

    ” “世界上没有人能很清楚地了解自己。

    ” “你说过,我很狠心,很残忍,很坏,我是吗?” 他站住了,凝视我的眼睛,然后他挽紧了我,说: “你不是的,依萍,你善良,忠厚而热情。

    ” “我是吗?”我困惑地问。

     “你是的。

    ” 我们继续向前走,乌云堆得很快,天暗了下来,我们加快了脚步,远处有闪电,隐隐的雷声在天际低鸣。

    我望着自己的步子在柏油路面踏过去,突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我已被分裂成两个,一个正向前疾行,另一个却遗留在后面。

    我回视,茫然地望着伸展的道路,不知后面的是善良的我,还是前面的是善良的我? 一阵雷雨之后,下午的天气变得清凉多了。

    我在室内烦躁不安地踱着步子,不时停下来,倚着窗子凝视小院里的阳光。

    围墙边上,美人蕉正绚烂地怒放着,一株黄色、一株大红,花儿浴在阳光中,明艳照人。

    我把前额抵在纱窗上,想使自己冷静下来,但我胸中燥热难堪,许多纷杂的念头在脑中起伏不已。

     雪姨,卷款而去的雪姨!现在正在何方?丢下一个老人和一个空无所有的家!雪姨,我所深恶痛绝的雪姨!如今有钱有自由,正中下怀地过着逍遥生活!……我无法忍受!凝视着窗子,忽然间,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在我脑中掠过。

    我冲到玄关,穿上鞋子,匆匆忙忙地喊了声: “妈,我出去一下!” “依萍,你又要出去?” 妈追到大门口来,但我已跑得很远了。

    我急急地向前走,烈日晒得我头发昏,雨后的街道热气蒸腾。

    我一直走到“那边”附近的第×分局,毫不考虑地推门而入。

    我知道这就是早上阿兰报案的地方。

    很顺利,我找到了那个早上问我话的警官,他很记得我,立即招呼我坐,我问: “你们找到了雪姨吗?” “没有,”那警官摇摇头,“竹林路的住址已经査过了,姓魏的三天前就已经搬走。

    现在正在继续追查。

    ” “哦。

    ”我颇为失望,接着说:“我忘记告诉你们,姓魏的有一辆黑色小汽车,车号是——”我把号码写在一张纸上递给他,“同时,姓魏的是靠走私为生的。

    ” “什么?”我的话引起了另一个警官的注意,他们好几个人包围了我,“陆小姐,你能不能说清楚一点?” 我咽了口口水,开始把咖啡馆中所偷听到的一幕,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他们听得很细心,又仔细地询问了魏光雄和另一个人的面貌。

    然后,他们向我保证: “陆小姐,你放心,这件案子会破的!” 我不关心案子会不会破,我只是希望能捉住雪姨——那个没有人性的女人! 第二天早上,我打开报纸,看到了一段大字的标题: 过气将军风流债 如夫人卷巨款逃逸 旁边还有两行中号字的注脚: 曾经三妻四妾左拥右抱, 而今人去财空徒呼奈何! 我深吸了口气,“曾经三妻四妾左拥右抱,而今人去财空徒呼奈何!”真的,这是爸爸,一度纵横半个中国的爸爸,娇妻美妾数不胜数,金银珠宝堆积如山。

    可是,现在呢?我眼前又浮起昨天持刀狂砍的爸爸,萧萧白发和空屋一间!当年的如花美眷,以前的富贵荣华,现在都已成为幻梦一场了! 坐在床沿上,我开始看它的报导内容,幸好里面并没有提到爸爸的真名,只用陆××代替,总算记者先生留了点情面。

    报导也还不算失实,只是多了一段关于爸爸过去历史的简单描写。

    看完之后,我默默地把报纸递给妈妈。

    妈妈看完,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声自语地说: “陆振华,怎么会有今天?” “雪姨进门那一天,他就应该考虑到会有今天的!”我说。

     “你爸爸一生做的错事太多,或者这是上天对你爸爸的惩罚!”妈妈又搬出了她的佛家思想,神色十分凄凉。

     “不要提上天吧,”我轻蔑地说,“上天对雪姨未免太便宜了!” 吃过了早饭,何书桓来了。

    我们计划一起去“那边”看看爸爸,正要走,有人敲门。

    何书桓去开了门,我看到门口有一辆板车,三四个工人正在和何书桓指手画脚地说着什么,我就站在榻榻米上问: “有什么事?书桓?” 何书桓走到玄关来,皱着眉问我: “你爸爸提起过一架钢琴吗?” “钢琴?”我思索着说,“好像爸爸说过要送我一样东西,难道会是一架钢琴吗?” 正说着,那些工人已七手八脚地抬进一架大钢琴来,我急急地问那些人: “喂!谁是钢琴店的?” 一个穿白香港衫的办事员模样的人走过来,问: “是不是陆依萍小姐?” “是的。

    ”我说。

     “那就对了。

    ”那办事员对工人们一挥手,工人又吆喝着把钢琴往门里抬。

    我想起爸爸现在已一文不名了,如果这钢琴只付了定洋,那岂不要了我的命!于是,我又急急地问: “请问这钢琴的钱付清了没有?” “付清了,一星期前就付清了,因为再校了一次音,又刻了字,所以送晚了!”那办事员说。

     工人们已把那个庞然巨物抬进了玄关,我想到目前“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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