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告诉他的就是这个吗?梦轩不耐地翻了一个身,打鼻子里哼了一声,这一声已经够了,美婵热心地接着说:
“你是醒着的?是吗?梦轩?你答应今晚带孩子出去玩,是不是?我们去看场电影吧,我好久都没有看电影了,我们去看《棒打鸳鸯》好不好?是根据绍兴戏改编的。
”
棒打鸳鸯?这是个什么鬼电影?他听都没听说过,也懒得开口答腔。
美婵并不需要他说话,她依然一个劲儿兴致勃勃地说着。
美婵最大的优点,就是永远能够自得其乐。
以前贫穷的时候,她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然后坐在厨房里,对着一锅焦饭发笑。
孩子刚出世,她把尿布放到饭桌上去了,奶瓶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她永远是那样手忙脚乱的),等到发现了错误,就对着孩子哈哈大笑。
她好像永不会忧愁、烦恼和紧张,对于好消息,她一概轻易接受,并且欢天喜地地渲染它。
如果是坏消息,她有一种消极的抵抗法,就是根本不接受。
她会皱皱眉说:
“哪有这样的事?你在骗我吧!别告诉我,我不相信这些!”
这就结了,随你再跟她怎么说,她都不听你的。
可是,一旦她非接受不可的时候,她会手足失措得好像世界末日一样,眼泪鼻涕全来了,满屋子转着喊:“不要活了!”她就是这样一个天真、善良,而头脑简单的女人。
梦轩对她了解很深,因此从不把外界的烦恼,或者公司的业务讲给她听,知道她既无兴趣也听不懂。
他们的经济情况好转之后,美婵也十分容易地接受了,而且立即倚赖起下女来。
但是,她并不像一般女性那样,学得浮华、虚荣,或者在牌桌上磨去时间,她还是原来那个她,懒懒散散的、随随便便的、快快乐乐的。
“《棒打鸳鸯》!”她还在继续她的话题,“这准是一部好片子,我告诉你。
它融歌唱、爱情、打斗于一炉,报上登的。
还香艳、刺激、哀感、缠绵……哎!一定好看极了。
广告上还说,要太太小姐们多带手帕呢!”
他体会过无数次和她一起看电影的滋味,知道“多带手帕”真是件重要的事情,她自己是个乐天派,偏偏喜欢看些哭哭啼啼的片子,而且,每次她都比剧中人更伤心,哭得稀里哗啦像黄河泛滥,常常引得前后左右的观众都宁可放弃电影而来看她,使坐在一边的梦轩面红耳赤,如坐针毡。
何况,她的泪闸是不能开的,一开就收不住,等到散场之后,她还会伏在前面椅背上嚎啕不止。
所以,对于陪美婵看电影,梦轩则一向视为畏途。
“怎么样?”美婵把指甲刀丢到梳妆台上,没有丢准,落到地板上去了,她也就由它在地板上躺着。
“我们就说定了,晚上你回家吃晚饭,我们看七点钟那场《棒打鸳鸯》!”
这可不是能够说定的事情!《棒打鸳鸯》?谁要看什么棒打鸳鸯!但是,他太倦了,晚上的事,晚上再说吧!他现在只想好好地睡一个早觉。
蠕动了一下身子,他把头深深地埋进枕头里,嘴里含糊地“唔”了一声。
美婵从床沿上站了起来,轻松地说:
“好了,我不吵你睡觉。
”向房门口走了两步,她又站住了,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哦,顺便告诉你一声,昨天我姐夫来了,他很急,说是缺一笔款子,等着要还人,他家的彬彬又生病了,贤贤的脚摔伤了,怪可怜的!他急着要跟我们挪一笔钱用,我找了半天,还好你没把书桌抽屉钥匙带走,刚好里面有一张签好字的支票,我就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