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桌案上还有个瓶里供着竹叶和几支冬青果,十分雅致。
虽然官绅都再三自谦简薄,但其实处处用心。
薛开潮给窝在怀里的青麒麟喂了几杯酒,往空地上搭起的台上看。
自从入席以来,丝竹歌吹之声不绝,起先还有几分含而不露的风雅,后来上来的就成了风流。
年轻的俊秀男女都有,轮番上来。
除了歌舞,竟还有鬼戏。
鬼戏原本与傩戏同源,是禳灾避邪所用,祭祀上也经常跳。
但鬼戏后来多了唱词,身段,就成了讲故事的,逐渐受到欢迎,流行于民间。
一二百年后,渐渐发扬光大,由下而上,现在宫里也会演出。
这些戏一般讲的是生死循环,果报天道,除了演出人世故事,还有轮回和成仙,很大一部分都是地狱景象,服装用色大胆鲜明,动作安排也惊心动魄,所以才得名鬼戏。
出演鬼戏的都是男子,没有女流。
其中扮演女郎的是姿容姣好的少年男子,宠爱这些鬼戏伎人的达官显贵也不少。
叫人来唱这种戏,以声色娱人眼目,目的一望即知。
青麟君还没被人以美色这样直白的招待过,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总之没有接了的道理,于是他也就静静坐着。
他来是为了告诉明里暗里窥伺关怀的眼线自己并没有出什么状况,横生枝节没有必要,反而容易被猜测别有内情,拂袖而去也只是掩饰。
大约是看出他对美色没有兴趣,原先对他讲解台上是谁,又有什么长处的人也就歇了,专心看戏。
片刻后薛开潮从席上出来,带着青麒麟散一散酒意。
其实他没有醉,倒是青麒麟醉得厉害,被放在地上歪歪扭扭的胡乱走,脚下噗噗冒出几团淡青色的云气,但最多离地两寸,飞不起来。
它晕晕乎乎的绕了几圈,又靠着薛开潮的腿倒下来。
他只好无奈的将青麒麟抱起。
薛开潮的尊号从这只青麒麟而来,于是对它难免格外宽容宠爱,甚至偶尔也开个玩笑。
给它喂酒是猜测它是自己的灵力凝结,本质是虚无,不该会喝醉,要是早知道醉成这样就不会给他喝了。
院子这个角落人少,薛开潮从树上摘了一片最阔大的叶子,卷成筒状放在青麒麟嘴边撬开牙关,默念咒语,变出清泉喂了进去。
他用这点小法术简单得很,声音都没有。
青麒麟喝了水眼帘半阖,他干脆就在此处转一转,免得进去浊气一重,青麒麟闹起来。
这角落寂静,不远处还有一丛芭蕉,蕉叶才刚长出来,还只是紧紧的卷着,低矮鲜嫩翠色欲滴,倒也值得一赏。
游廊的柱子是红漆,和廊下树木相映,薛开潮就上去坐下,就听到有人从园门口边说话边进来了。
外头的人看不见他,他却将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说的是今天席上献艺的一个人,是个“漂亮的小家伙”。
品评戏子也就罢了,语气却十分令人不快,内容更不堪入耳。
大概是看薛开潮今日对面前的男女都没有兴趣,请来的又都是外头有名的歌舞伎人,所以趁着这个机会满足私欲。
薛开潮并非真正不食人间烟火,对这种事倒也不吃惊,更不意外。
然而这两人说得实在恶心,真是令人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