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也是去同一个地方。
我又打给另一个,他也已经走了。
父亲问:“为什么不打电话给玛琪雅,你躲她?”不是躲,可是她似乎很复杂。
“你自己就不复杂呀?”他补了一句。
我打电话给玛琪雅,她说她今晚哪儿都不去,声音里有一股阴郁的冷淡。
我打电话是为了道歉。
“听说你病了?”那没什么,我回答。
我可以骑脚踏车去接她,然后一起骑车去B城。
她说她会跟我去。
我出门时,父母在看电视。
我听见自己踏在砾石上的脚步声。
我不在乎噪音。
噪音与我为伴。
他也会听见,我想。
玛琪雅在她家花园等我。
她坐在一张老旧的锻铁椅子上,两腿向前伸,只有脚后跟着地。
她的脚踏车靠在另一张椅子上,把手几乎碰到地面。
她穿了一件长袖运动衫。
你常常让我等呢,她说。
我们抄近路离开她家,那条路比较陡,不过一下子就到城区了。
小广场夜生活喧嚣的声光满溢在巷弄里。
其中一间餐厅每当广场的座位区客满,就搬出小木桌放在人行道上。
来到露天市场,喧闹和骚动让我充满惯有的焦虑和自卑。
玛琪雅可能会与朋友不期而遇,其他人一定会取笑。
即使跟她在一起,对我来说也是某种挑战。
我不想被挑战。
我们没有加入坐在咖啡店的那群朋友,而是排队买两个冰淇淋带走。
她也要我替她买烟。
我们拿着卷筒冰淇淋漫无目的地穿过拥挤的小广场,在巷弄间闲晃。
我喜欢鹅卵石在黑暗中闪闪发光的样子,喜欢和她闲散地牵着脚踏车走过城镇,听敞开的窗户里边传来电视闷闷的聒噪声。
书店还开着,我问她是否介意。
不,她不介意,她愿意跟我一起进去。
我们把脚踏车靠墙停放,撩开书店门口的珠帘,走进烟雾袅绕、满是霉味的店内,烟灰缸里的烟灰都满出来了。
老板说就快打烊,可是店里仍播着舒伯特的四重奏,一对二十五六岁的男女旅客迅速浏览英文书区,或许想找有地方色彩的小说吧。
这一夜的书店,与四下无人、阳光炫目、弥漫清爽咖啡香的那个早晨多么不同啊。
我拿起桌上的诗集读起其中一首诗,玛琪雅站在我后面看。
我正要翻页,她说她还没读完。
我喜欢这种感觉。
看到我们旁边的情侣正准备买一本意大利小说翻译本,我打断他们的交谈,建议他们别买。
“这本好很多、很多。
虽然背景设定在西西里而不是这里,却可能是本世纪最棒的意大利小说。
”女子问道:“我们看过电影。
这本跟卡尔维诺一样好看吗?”我耸耸肩。
玛琪雅的兴趣仍然在同一首诗上,又重读了一次。
“比起来,卡尔维诺显得冗长虚浮,根本不算什么。
不过我只是个小孩子,懂什么呢?”
另外两个年轻人正在跟老板讨论文学,他们身穿时髦的夏季休闲外套,没打领带,三个人都抽烟。
收银台旁边的桌子凌乱地摆着酒杯,多是空的,酒杯旁有一大瓶波多葡萄酒。
我注意到那两名旅客拿着空杯子,显然新书发表会上有人请他们喝酒。
老板朝我们这边看,用眼神静静为打扰我们致歉,问我们要不要也来点波多酒。
我看看玛琪雅,对老板耸肩,意思是:她似乎不想喝。
仍然未发一语的老板指了指瓶子,摇摇头假装不同意,暗示丢掉今晚这么棒的波多酒太可惜,何不帮他在打徉前把酒喝完?最后我接受了,玛琪雅也是。
出于礼貌,我问他今晚是哪本书的发表会?有个我先前没注意到的人说出书名:《就说是爱吧》。
“这本书好吗?”我问。
"根本是垃圾。
相信我,因为是我写的。
”他回答。
我羡慕他。
我羡慕他的读书会、发表会,还有从周边地区到这个小城,到我们迷你小广场附近这家小书店来向他道贺的朋友和书迷。
他们留下超过五十个空杯。
我羡慕他有自我贬抑的特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