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唐糖下洞,赵思危兄弟二人在外扭打,说是干仗,赵思贤吃的当然是大头亏。
赵思危机智地不依不饶,提了那时所公认的贤君明主去花园另外一角按地继而胖揍,将劝架人等全数引去了那头。
齐王素来以暴戾不近人情著称,即便是秃鹫的人,明面上也要让这魔头三分。
倒是谁也没曾见过这位魔头殿下有兴致亲手揍人,故而来人也都是嘴上工夫,个个看热闹居多,并不往实里劝架。
赵思贤被揍得鼻青脸肿之极,实感绝望:这个弟弟难道一向当真憋屈疯了?秃鹫爹早将自己恨入骨髓,断不会相救,今天这条命想来要断送在这儿了罢。
早知今日&hellip&hellip
闹剧依计施行,秦骁虎到底是打过硬仗的,懂得见机行事,顶着席勐面皮,趁乱就近搬来块大石压在那地洞入口之上,掩护来福公公行藏。
赵思贤是被道长强行喝救下来的,吉辰眼看就到,陛下这个时候断了子嗣,可不吉利。
赵思危从来不用这么亲自演戏,一场戏居然还是体力活,累得面赤耳红,秦骁虎眼睁睁看着来福打花园另一头跑出来擦汗又递水,细心备至。
来福公公不是还被自己关在洞里的么?
唐糖那夫君也寻不见,唐糖又被绑了,这鬼兮兮的老神仙,救下自己也不知道是何路数,秦骁虎觉得脑袋都快胀了。
大喜的日子,俩儿子种个玉都不教人省心,赵途玖大不高兴,唤了赵思危跟前训话。
赵思危呈给他老子两枚玉:&ldquo皇兄正欲埋种这两件不祥之物,不慎为儿臣窥得,这才厮打起来。
&rdquo
秃鹫接了那玉,细看之下,果真勃然大怒:&ldquo孽畜!这个孽畜!&rdquo
老儿一恨之下,将那两件东西往地上尽数扫开,竟然一时气都接不上了,彭博士给胸口揉了好一会,方才缓过劲来。
众人再看地上那两枚东西,一枚翡翠弥勒已然碎裂,另一枚白玉雕降魔杵断了柄,捡起那杵头,环佩依旧叮铃作响。
这可是佛家法器。
&ldquo扔了!孽畜&hellip&hellip不孝的孽畜,朕一向就看错了他,此番还是待他太过客气了。
降魔杵!种在我赵氏王朝大好灵土间,他是打算降哪尊魔?是不是朕这个老魔?还是哪位祖先?&rdquo
秃鹫素来崇佛毁道,恨不能将天下僧人尽数驱逐,此番自然气到乱颤,他的身子尚可撑着,面上白粉却少说落了有一斤,脱了妆的脸&hellip&hellip黄一块白一块,难看得能吓得死人。
外加老儿气得胸口发闷,整个人都有些颓。
老神仙适时前去提醒:&ldquo陛下勿恼,幸亏有齐王殿下明察秋毫。
吃灵肉切忌生气动怒,陛下还是先去暂息一刻,养容养神,醒来再补一个妆&hellip&hellip正好一心享用美味?&rdquo
连赵思危都有点听不下去&hellip&hellip这个纪三的演技!
秃鹫对镜一望,镜中那个老妖,连皱纹都根根暴露出来,底层的粉嵌在那些皱纹里,黄花憔悴,朱颜易老&hellip&hellip
&ldquo只是&hellip&hellip那北花园种玉之事,孽畜挖得那个坑,万一他还埋下了什么降魔除妖的鬼东西,究竟教朕心存&hellip&hellip&rdquo他又照了照镜子,粉还在簌簌落下,这个妆不补,肯定是不成了的,&ldquo北花园之事,看来要托付道长了。
&rdquo
老神仙阖首答应:&ldquo贫道自当为陛下作法驱邪避恶。
&rdquo
赵思危几不可闻地嗤了一声。
纪陶没理,随即递了一个小瓷罐子过去:&ldquo陛下,此乃我从前自仙师那里得的昆仑金茶油,比陛下当粉底用的猪油膏更易于敷用。
陛下饱睡之后,粉敷上去犹有明亮通透之效,值得一试。
&rdquo
秃鹫是个细致到了极点的人,即便对方是个老神仙,只要不是他贴身所有,一一皆命彭博士以银针探过,探完也不顾那油脂有股奇异腥气,以指甲盖挑弄了些尝过确认无险,秃鹫这才取来往手背上抹了一片,即刻施了粉,这才大喜过望:&ldquo昆仑神物,果真不同凡响!道长的宝物实在是多!&rdquo
&ldquo再好的宝物,皆是陛下王土之物。
&rdquo
秃鹫受用不已,午睡去了,齐王以方便道长作法为由,封了北花园重地。
&ldquo道长当真要亲自下去?&rdquo
&ldquo我不下去,难道还容殿下来?&rdquo
晨间委之以重托,结果赵思危还是把那小祖宗支到底下去了,如今安危未卜,纪陶怎不来气?话便说得重了。
赵思危不忿道:&ldquo本王可拦得住她?不用太过挂怀,糖糖的本事你不知,本王却是信得过的。
&rdquo
纪陶冷嗤:&ldquo殿下想的是家国天下,心头顾得自是那一万,我却是个普通人,此生心之所系,不过只底下这一人罢了,岂容半点万一?&rdquo
&ldquo炫耀恩爱真是没个够&hellip&hellip嘴上说得好听,三爷这是霸道,那个更懂她、信她之人,分明正是本王。
&rdquo
简直有病&hellip&hellip纪陶此刻没工夫同他计较,径自冲那洞口去:&ldquo这孩子不撞南墙&hellip&hellip&rdquo
&ldquo哼,本王视作知己的佳人,在三爷心中居然是个孩子。
不过就是少时占得几分先机罢了,如若假以时日&hellip&hellip哼。
&rdquo酸话说到一半不好意思说完,挑衅之味已然十分浓烈。
纪陶再没搭理,径自搬开石头下洞去了。
他知道赵思危的心思。
酸是其一,至于其二&hellip&hellip这个洞中究竟存着赵氏先祖什么秘密?即便唐糖无心,他纪三在他齐王心目中又是何等狡猾?赵思危想要防个万一,也是理所应当。
&ldquo席勐!&rdquo齐王果然急唤远端,待人近了前低道,&ldquo秦将军,跟下去帮道长的忙。
&rdquo
**
秦骁虎忍不住问纪陶:&ldquo说起来&hellip&hellip三爷赠予先帝那金茶油,京城最好的脂粉店里可买到类似的货?&rdquo
纪陶坏兮兮一笑:&ldquo孙将军倒像是思春了。
去烟墨居报我的名号,管保给你东西比那个成色还要好,旁的&hellip&hellip只要你报得上来哪家的闺秀,三哥别的没有,认识的有用闲人倒是不在少数,待回了京,保管替你说成那门亲事。
&rdquo
秦骁虎眼睛都亮了:&ldquo当真?&rdquo
唐糖噗嗤乐了:&ldquo四虎子真是实诚,被占了便宜都不知&hellip&hellip你比他大。
你没听他说那东西腥气得很,估计他自己搜刮了什么鱼膘制成的也未可知,还金茶油呢,就秃鹫那老不死的妖精信。
哼,我这三哥对脂粉事如此精通,我真不知当喜当忧,这样的本事,四虎子不炼也罢。
&rdquo
纪陶拧拧那来公公的小塌鼻,继续替她整理眉毛:&ldquo再嫌弃我,往后天天给你描对倒八字的小衰眉。
&rdquo
唐糖左右食指将两边眉捎往下一拽,即刻就成了纪陶说的那个样子:&ldquo还别说,祖父说我十三岁那年生得最难看,突然就长成了倒八字,过了两年却又长回来了。
&rdquo
纪陶揉揉那两道眉毛,又稍稍理了理:&ldquo可惜那年我去了南边,没曾得见,不然还可笑一笑你。
女大十八变,小时候长成一团又可怜又滑稽的,如今忽就这般长开了&hellip&hellip就不知以后还会不会再变。
&rdquo
唐糖想也不想:&ldquo听天由命罢,不变也不要紧,横竖你会涂脸,将我涂成个糟老太,还是可以混的。
&rdquo
&ldquo好。
&rdquo
秦骁虎实在不好意思直视,只得左顾右盼,装聋作瞎。
怎料纪陶却转而问他:&ldquo齐王殿下可曾透露给孙将军援军的最新消息?&rdquo
秦骁虎点头答:&ldquo援军于昨日路遇了一个时辰冰风暴,不过先锋军已然秘密抵达垭口,后续部队很快亦可抵达,时刻待发。
&rdquo
唐糖忧心道:&ldquo那秃鹫既在城内城外皆屯了重兵,镇远军一到,只怕要有一场恶战。
秃鹫手捏半城人质,齐王又是个功利之极的人,迫在眉睫之际,他会保什么弃什么,可想而知。
纪陶,你&hellip&hellip到时候千万可别硬碰硬。
&rdquo
纪陶笑着劝慰:&ldquo不用担心,在你心里,原来三哥就是个呆子么?&rdquo
&ldquo不是。
&rdquo唐糖略略宽心,&ldquo不过,此处除了你们方才入内的那扇石门,根本无一处机括,剩余的文字中,可曾透露了什么?&rdquo
纪陶指点那画壁上最后一堆鸟形文字:&ldquo这面碑文的之后一段,讲述的竟然是个小故事。
说古时候有个小孩子迷途不知归路,后来他利用了族人留下的&hellip&hellip也许是时计?这里讲的就是他辗转回到故土的事情。
&rdquo
&ldquo时计?&rdquo
纪陶蹙眉琢磨:&ldquo有的词我也只能靠半蒙,或许还有别的意思&hellip&hellip&rdquo
&ldquo他怎么回去的?&rdquo
&ldquo这里书写得有些简单:说那个孩子转动麒麟门上的时计,沿水源抵达山谷,于山谷中骑马顺溪水&hellip&hellip逆流而归。
&rdquo
&ldquo麒麟门?在哪儿?&rdquo唐糖百思不得其解,划了下最后那一串字:&ldquo这一串圆弧状歪歪斜斜的飞鸟字,可是这个故事的结尾?说的是什么?&rdquo
纪陶摇头:&ldquo不是,结尾只说他回到了家。
最末这一串字看着同那个故事又无甚关联,我并不认得,而且连一个字都未曾见过。
&rdquo
事情一时陷入僵局,唐糖冥思苦想而不得,开始再一次仔细环视这间屋子的每一处角落,喃喃道:&ldquo祖先留下这么一个故事,一定想要暗示些什么的,或许是离开这里的什么蹊径,或者&hellip&hellip是回到昆仑的指引。
纪陶,这间屋子里一定有什么名堂我们没能发现&hellip&hellip&rdquo
秦骁虎建议:&ldquo那个真席勐被三爷缚成那个样子,总不可能一直没有动静,那赵途玖补了精神也要醒转。
不如糖糖先藏在此处,我与三爷出去一趟看看情形。
反正这个地方旁人闯不进来。
&rdquo
纪陶却以为不可,这个洞就在北花园之下,如若秃鹫得不到欲毁,还是有法子的,那个时候他在别处,糖糖何来半点逃生之机?
唐糖觉得丢人,扭捏了一下:&ldquo我也不是呆子,会顾好自己的。
&rdquo
纪陶拧她一下鼻子:&ldquo才怪。
从这一刻起就一直跟着我,不许再独自东奔西跑。
&rdquo
&ldquo其实各自行动会比较方便。
&rdquo
纪陶有些难过:&ldquo你同我在一起,关键时刻二哥才会顾念着你,不然我怕&hellip&hellip&rdquo
唐糖忙着环视屋子,听他这么说,才扯了扯他的白胡子:&ldquo三爷就是个操心的命,我遵命就是。
&rdquo
秦骁虎转过身,悄悄红了一回眼:我师父和包子&hellip&hellip真是感天动地啊。
纪陶正欲携了糖糖一同出了洞再作计较,却见她的目光就定在了方才两度打开的石门之上。
&ldquo纪陶你跟我来,玄机只怕就在门上。
&rdquo她近了门,方将手指头攀上石门上的暗纹,门后捶打之声忽起,有人在唤:&ldquo道长可在?茯苓子道长?&rdquo
唐糖手心出汗,抬眼望身旁的纪陶,同他以口型相询:&ldquo是彭博士?&rdquo
纪陶顿首,一把捏住唐糖的手,听见外面又道:&ldquo陛下醒来,用道长的金茶油刚上了一层妆,尚未施粉,面上便密密起了一层疹子,瘙痒难抑,生怕破皮却不敢挠,开锅仪式即将开始,道长还请快快前往,为陛下诊治一番。
&rdquo
唐糖暗道糟糕,凑去耳语:&ldquo你故意的?&rdquo
纪陶摇头。
&ldquo那老儿不会是不能食鱼罢?&rdquo
&ldquo许是因为丹药?这个不在预料。
&rdquo
也许老儿体质不同常人,面上敷了鱼膘,肌肤起了不好的反应&hellip&hellip唐糖宽慰道:&ldquo应该是好事。
&rdquo
外头彭博士砸得急了:&ldquo道长再不应声老朽可要炸门了!&rdquo
仿佛还有赵思危的声音:&ldquo彭博士这是做什么?砸坏了门你就能拯救父皇的脸?老头子分明嘱咐加派人手去城东守着,你却在这儿做这些无用功。
&rdquo
彭博士有些奇怪:&ldquo殿下何来此问?老朽方才分明已然派了人往东去,您是知道的啊。
&rdquo
&ldquo你随我出去,城东之事有些棘手。
&rdquo
彭老儿不理:&ldquo城东去了人就会好的,殿下请看,此处的封泥尽毁,老朽知道这狐狸脸与昆仑族的联系千丝万缕,此间定有蹊跷!&rdquo
&ldquo封泥尽毁?你怎知道此处本有封泥?本王看这里黑漆漆乱糟糟,说不定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rdquo
&ldquo呃&hellip&hellip也许罢。
不过道长说是在北花园作法来着,然而现下院中却露出这么一个坑来,老道却不见了,他去了何处?旧昆仑城本就是座灵谷,那老妖道神通得很,说不定在此发现了什么仙途亦未可知。
老臣须得找出他来,若是偷偷寻着了仙途,那老儿必定打算抛下陛下,独行去也。
这是赵氏的灵土,平白便宜了人家,这如何使得?&rdquo
&ldquo与老头子今夜之事相比,脸上那点屁事孰轻孰重?反正老头子也是要往脸上敷粉的,鬼才能看得出来。
若那老妖怪根本就是跌进谷里跌死了呢?我早看他不顺眼,不寻也罢。
&rdquo
唐糖气得捏拳头,这也咒得忒狠了。
纪陶却只是轻声坏笑:&ldquo他嫉妒我。
&rdquo
外头的彭老儿还在犹豫:&ldquo呃,这&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不出来,本王便将这老东西封在这里,任我父皇赏你十碗麒麟血,你也休想喝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