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月来,傅眉总是往城里跑,每次回来都特别晚,问他做什么,他又总是含糊其辞,褚仁便有些疑心,决定偷偷跟去看看。
褚仁人小,脚程是跟不上傅眉的,又忌惮傅眉“武林高手”的身份,不敢跟得太紧,待来到城里,已经是正午时分。
城虽然不大,但要找一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褚仁从傅眉常去的药铺、书店一路打听下来,锁定了一处小小宅院。
这处宅院的大门,倒像是一个两进院落的后门,缩在陋巷的一角,极是僻静的。
褚仁趴在门上听了片刻,里面隐隐的人声,似乎正是傅眉的口音,于是他定了定心,轻轻扣了两下门环。
门开一线,露出一个妙龄女子,约莫十五六岁年纪,一身半旧的碎花袄裙,即不华丽,也不寒酸,只见她用门掩住了半边身子,只露出头和一侧肩膀,细声问道:“请问你找谁……”一双纤纤玉手捏着一方银红的帕子,扶在门框上,被斑驳的乌漆大门衬着,更显得肌肤细腻如雪。
褚仁有点不好意思,退了半步,说道:“我找傅眉,我是他弟弟……”
那女子向后一让,把门大开,身子更缩到门后。
门开处,一袭青衫的傅眉站在院子中央,发如墨,面如雪,唇如朱。
院中一树杏花开得如火如荼,粉白的花瓣被微风吹着,雪一样铺天盖地地飘落,仿佛是一出华美戏剧,大幕刚刚拉开,主角惊艳登场,却不知结局是喜是悲。
傅眉见了褚仁,皱起了眉头,“你怎么来了?”
褚仁扑身到傅眉怀里,撒娇地说道:“人家担心你嘛……”做小孩,倒也有做小孩的好处,不管遇到什么事,撒娇扮痴总能混过去。
褚仁抱着傅眉的腰,扭回头看过去,见那女子仍扶着门框,似乎非如此便无法站立似的,只见她垂着头,眼睛盯着鞋尖儿,那一双弓鞋,原本应该是粉色的,如今洗得发白了,纤小得倒像是那些落花模样。
褚仁眼珠一转,环视了一圈周围,宅子高大而结实,只是这隔出来的小院有点阴湿蔽塞,油漆剥落得斑斑驳驳,那苔痕,已经顺着墙,爬上了窗缘。
“那么……我先告辞了……”傅眉的声音有些干涩。
“嗯……恕不远送……”那女子的声音细如蚊蚋,不细听,倒像是落花砸在泥尘上的一声嗒然。
出了城,路上没有什么行人,傅眉绷着脸不说话,褚仁紧走两步去牵他的手,却被他甩开了。
“傅眉!”褚仁突然连名带姓的叫了出来。
傅眉停下脚步,却不回头。
褚仁跑到傅眉身前,拉住他的手臂,认真地道:“其实我比你大一岁的,平常和你撒娇,只不过我乐得做回小孩而已,你若真当我是兄弟,有什么事情,就说给我听听,我也能帮你参详参详。
”
傅眉皱了皱眉,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也没什么,就是上次去买纸笔,她也在,一不小心冲撞了一下,害她扭了脚。
我见她一个姑娘家抛头露面的,身边连个服侍的人也没有,便帮她提了东西,送她回家而已。
”
“若只是‘而已’,又何必三番四次去找她?”褚仁一脸坏笑。
“她脚上的伤因我而起,家里又没有使唤人,我总要去关照下,送医送药才是。
”
“送医送药倒不打紧,别一不小心把自己送进去了……”褚仁调笑着。
傅眉作势欲打,褚仁连忙告饶,岔开话题问道:“看她家的宅子,虽不算富庶,也并不贫寒,怎么连个下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