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碧浅黄的春衫,膝上卧了一把桐琴正在调音,发出叮叮咚咚的轻灵声响。
“陛……”他正想开口叫人,却发觉并非那人。
虽然长相轮廓一般无二,但他无来由地便知道这不是他想见的那个。
眼前这位更多些柔婉气质,不是她那样的……飞扬的明媚。
不过女子已经注意到他了,停了调音,抬首打量他片刻,细声笑道:“你就是赵小将军吧?和梁国公真是像。
阿姐的话,应当在那边。
”她执了宫扇遥遥一指,“阿姐不爱什么流觞曲水,大约在余津最上游,避着人的。
”
少年被戳穿了心思,一时红了脸,忙跪下道,“多谢长公主指点。
”
长公主不以为意,叫了个女史来:“月华,你带着赵小将军去,走条近路。
”
“诺。
”女史福了福身,才又转过来对着竟宁,“请将军随奴来。
”
春日烟柳飘飞,才三月间,叶荫还不太茂盛,只能虚虚地遮蔽些阳光。
风一吹,又是一树的销金缀玉,往水面上一洒,更是波色乍明,春水荡漾。
美则美矣,实在是……不太适合睡觉。
女帝拿了块帕子遮住眼皮,拽了盖毯躺在乌篷船上。
四周净是尚未长大的莲叶,稀稀疏疏地铺展开来,还不到花期最盛的时候。
原本她祝过了兄长生辰便要去了揽春园的,省得同那些借着赴宴来相看的年轻人们遇着,倒显得像是她不识时务。
只是燕王定要说今日有贵客,让她先在园内少留,好说歹说她才总算松口可以在余津渡口等,这样也可以直接撑船从余津走水路往揽春园里去。
也不知兄长又有什么把戏。
春日好眠,她拿手遮了眼,才在船头微微翻身,便听得有人顿住了脚步,以为是法兰切斯卡,便道,“我哥哥怎么说啊?”女子慵懒地平躺在船上,发髻散开,两腿弯起,交迭在一处,颇有些隐士之姿。
这船虽造得比江南的乌篷船稍大稍深些,也不过能容两三人而已。
此刻她便占去了大半船身,稍一动便有微微的涟漪摇荡开来。
“回陛下,燕王让臣多逛一逛……”少年人不敢再看,忙跪了下去,四下一打量,方才引路的女史早不知到哪里去了。
女帝一惊,掀了帕子,转眼看过去,立时便转过弯来,松了口气笑道,“我还道阿兄的贵客是谁呢,原来是竟宁啊……”她随手鞠了一捧水,朝着岸边的少年掀过去,“上来吧。
”少年人冷不防被泼了水,身子惯性地抬头后仰,正撞上乌篷船上的天子目光。
天子的春衫是一派的水红海棠,层层迭迭的,看起来便如西府海棠般清丽明媚。
她本不打算会客,便是一袭家常颜色的常礼服,只当是同兄长一会。
此时乍逢了竟宁,倒有些失了圣人威仪。
不过她原本也没想过在这少年面前撑那派皇室富贵。
“是……”竟宁低着头不敢多看,缓缓登上了渡口桥,倒像是腿上绑了沙袋一般,迟迟不敢登船。
渌波荡漾,涟漪散开,自正旦朝贺遥遥一眼后便再没见过的女子此刻就在眼前。
“怎么不上来?”她撑起身,鬓边的流苏珠子便微微晃荡,看得人心旌摇曳,“莫不是怕了?”
“臣哪有……”少年人小声辩解起来,“臣是……是看这船太小了……!”
船太小了。
确实很小。
女帝失笑,至多能乘两三人,是专为了造景放的小船。
只是,“就上你一人却也绰绰有余了。
”女帝换了个坐姿靠在船舱上,这船没打算撑走,于是绳子还系在渡口边,稳得很,“不上来我可走了。
”她笑,作势要去解那绳子。
“哎别!”少年赶紧跳上了小船,动作太大,乌篷船那样的小骨架,登时便大幅晃动了起来,惊得少年险些落入水中,只被女帝拉住了,一下跌入船舱,抱了个满怀。
那样难以捉摸的幽微香气乍然变得浓烈起来,熏得少年人面红耳赤,僵硬了身子不敢乱动。
“你怎么就这样急。
”女帝轻笑,仍旧解了绳索,小船便晃晃荡荡漂离了渡口,“上战场可怎么办呢。
”
“臣在军中也不是这么心急的……”竟宁撇过脸去,“都是陛下要拿臣打趣……”他只觉得这春衫太轻太薄,惹人心下燥热。
“我今日可没打趣你呀,我答应了燕王在此等候贵客,等到了我便自余津去揽春园,贵客已至,自然要走了。
”女帝轻轻地笑,揽过少年人的腰身,调整了一下坐姿,船身轻摇,越发地离了岸去。
船上仅此二人,也没艄公撑船,“让我去船尾,我们撑去揽春园,避过了这些子闲人。
”
“臣怎能让陛下撑船,自然是臣去。
”
“你会么。
”女帝轻笑,“你自小长在北地,何曾玩过这江南物事。
”
“臣怎么不会……!”竟宁好容易挪到了船尾,拨动船桨,船却倒行起来,一时尴尬,“臣……”
“好啦,让我来。
”女帝坐上船尾,以脚蹬桨,手上划起,让船行向上游,“你安安稳稳坐在舱里就是。
”
少年人鼓着脸坐进去,“臣多看看也能学会!”脸上还颇为不服气。
“下次,下次你撑船好不好?”安稳的水声响在船舷上,清泠泠地,带出粼粼的波光,映得少年人的脸也泛着金光。
“陛下也长在京城里,怎么就会呢……”
“我自然也是有人教过的。
”女子轻轻笑起来,像是想起什么事情,“哪有人是生来就会的呢。
”她转回来看着少年人,“这种船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