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心里乐滋滋的。
晚饭后等素儿收拾停当,在正房里寻不见方无舛,四下找了才见她在书房里立着,盯着那橱柜里的书。
素儿心下已经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在门口轻咳一声,走了进来。
“主子若要看书,浦里可能找不见主子喜欢的。
”
“哼,我早该知道,这里哪会有正常的东西。
尽是这春宫图册之属!”
素儿不说话,方无舛盯了她一会儿,只觉心里十分不耐受,转头出了书房,大步迈出了苑子。
冲了出来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要去哪儿,清清冷冷的石板路上是自己孤孤单单的身影。
她就这么站着,迎面吹来的风,冰凉地从鼻尖擦过,不过似乎比冬天多了一点花草香,花草香气渐渐吹平了波澜的心情。
是的,即使想喊,想叫,想咒骂,也只能吞下肚去。
因为在这偌大的芙蓉浦,怕是无处消融自己的喜怒哀乐。
举头望那白白的月亮斜接在远处黛山之肩,被山间的软烟熏得迷迷蒙蒙,天际闪烁的星子发出寒冷的光。
方无舛慢慢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她回过身来,瞧见那亮着黄色烛火的苑子里,站着一袭青衣的素儿。
晚上例行的推油后,素儿正欲起身离去,方无舛拽住了她的袖子:“别忘了你今儿要受罚的。
”
“是。
素儿去洗完澡就来。
”
方无舛这才松了手,趴在床上看着她轻轻离去,心里忽然有点期待。
翻了个身的工夫恍惚听到一阵悠扬的箫声。
方无舛第一反应是堵了耳朵,那箫声竟仍能悠然而至,她想罢了罢了,躲得了此时,躲不了一世,便移开手去。
谁知那曲子里毫无暧昧之色亦不掺任何淫靡之情,只是一套《小重山》:
绿树莺啼春正浓,钗头清杏小,绿成丛。
玉船风动酒鳞红。
歌声咽,相见几时重?
车马去匆匆,路随芳草远,恨无穷。
相思只在梦魂中。
今宵月,偏照小楼东。
萧调清冷哀婉,曲折动人。
在这静夜里听来,如泣如诉,听得人心中酸涩难言。
吹到最后箫声愈来愈低,愈来愈细,淡淡的就听不清了。
方无舛叹了口气,想不到这芙蓉浦中,还能听到这般正常的乐曲。
独自打趣了一会儿,便想起另一个人来,唤了一声:“素儿!”
那带着清爽气息的人儿站到自己榻前时,方无舛歪着头像不认识似的打量了她一会儿:“早上是公子模样儿,现在是美人儿出浴。
嗯,今儿我值得了!”
见她不动,伸手拽了拽:“快点儿,你主子我乏了。
”
素儿遂依了,轻轻躺在她旁边。
方无舛侧了身子看她的侧脸,正好瞧见那墨黥:“我想知道这个故事。
”
静默了一会儿,依然是那个平静的语气,缓缓述说出了一个泣血的故事:“那年我五岁……”
方无舛静静听完了这个与自己同岁的女孩凄苦的故事。
听她讲她父亲当年被判谋反满门被抄,又因先女皇当年特赦,罪臣家中所有未满十岁的女孩免于死刑,只刺了字发配到悔过司终身苦役。
于是全家就活了她一个。
她说她当时惧怕到整夜整夜地哭,所以今天早已经流干了眼泪。
她说那悔过司里本都是女孩,每晚幽咽的哭声传得老远,周遭都不敢住人,大家都说那是“女鬼司”,还编了歌谣:“悔过司,司女鬼,夜夜哀嚎人不寐”。
她说冬天因为要刷洗太多太多的马桶而冻裂了手脚,她说因为手脚冻裂了更无法完成任务被狠心的嬷嬷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