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风物,不消说,是非常熟悉的。
现在在香山一带还有乾隆时期遗留下的团城演武厅,和一些供当年八旗兵练武用的碉楼。
这些碉楼一共有十五座,七座是死膛的,八座是活心的(一说是一共八座,其中七座死膛第八座活心)――活心就是可以进入内部,这样不同的碉楼在演练时可以分别安排不同的项目,有的只供演练往上攀攻,有的则可演练从外攻入和在内防守。
因为长期利用这些碉楼演练,附近的居民都熟悉死膛和活心碉楼的数目,因此就形成了“七死八活”的地区性俗语,渐渐也就成了“死去活来”的同义语。
那么,曹雪芹这样写,就证明他确实在那一带生活过。
我对这类的“烦琐考证”是极感兴趣的,不知读者诸君看法如何。
“红楼二尤”的自救悲剧
这六回是关于“红楼二尤”的故事。
我觉得二尤的故事很可能也是曹雪芹从旧作《风月宝鉴》里取出融合到《红楼梦》里来的。
他融合得相当成功。
把二尤设计成尤氏的两个妹子,但却又并无血缘关系。
又把尤三姐和柳湘莲勾连起来。
曹雪芹在全书开篇就通过贾宝玉之口,提出了“女人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的惊人观念,又在第五十九回通过春燕引用了贾宝玉的著名论断:“女孩儿未出家,是颗无价的宝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变出许多的毛病来,虽是颗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的了;再老老,更变的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
分明一个人,怎么变出三样来?”(注意周汇本跟以往通行本不同,第一句取“出家”的写法,后面又取“再老老”的写法,为何这样写,周先生在注释中都加了说明。
)六十四回前面的故事里,他刻画了“水作骨肉”的青春女性系列,也通过对许多“蠢妇”的描写,使我们知道封建婚姻和礼教如何让宝珠成了死珠再变成鱼眼睛。
但是到了这六回,他却塑造了尤二姐和尤三姐这两个出乎读者意料的女性形象,进一步展拓了全书的社会景观与思想内涵。
尤二姐和尤三姐刚出场时,都还未嫁。
尤二姐虽然曾经指腹为婚,但婆家已经破落根本无力聘娶,后来拿去十两银子退婚,对方也就画押认可。
按说,她们也该是如水之纯,是两颗宝珠。
但曹雪芹写她们,一出场就轻浮浪荡,还跟读者交底,说她们跟贾珍、贾蓉“素有聚之诮”,这可不是一般的不洁净。
这种动物据说是乱伦交配的,“聚”就是指父子两辈与同样的女子鬼混,而且珍、蓉父子这方面的秽行声播于外,被人私下里讥议嘲笑。
二尤这样的女子,尽管未嫁,早已破身,虽可能有被胁迫的一面,却也是自己半推半就,她们算不得是“水作的骨肉”、“无价的宝珠”,勉强喻水,也只能是雨后泥洼中的脏水;勉强喻珠,也只能算半死的浑浊之珠。
但曹雪芹下笔写她们,虽然冷静地写出了她们的浮浪,却又透露出无限的惋惜与怜惜。
他在这六回书里,实际上写的是两个尘世不洁净的女子,努力救赎,却终于还是不能修成正果,一个壮烈自刎,一个凄惨吞金,成为封建社会漫漫长夜里的两个牺牲品。
曹雪芹在第五十九回,通过春燕转述宝玉的话,实际上是说出了他自己的话,那段话的中心意思是,那个社会的婚姻会使本来纯洁的女子变质。
闺中女儿一出家(走出家门嫁人),就被组织到了那个社会的权力结构中,成为利益集团维护既得利益、争夺更多利益的工具之一,丧失了原有的自然状态――而青春少女的原生态,是最纯净最美丽的。
当然,他在使用这个论断时是具有变通性的。
比如对凤姐,对李纨,对尤氏,这些女性已经出嫁,也确实各自都受到男权社会一定的污染――凤姐恋权贪财,尤氏顺从独夫,李纨在关键时刻自私而不能积阴骘――但他依然没把她们当成“死珠”、“鱼眼”,而是准确而细腻地刻画出她们尚存的天然善美――凤姐理家中的人情面,尤氏处世中的宽厚面,李纨对待弟妹的温馨面。
也许是曹雪芹刻意要把自己的女性观补充得更完整而避免片面,他写尤二姐和尤三姐的故事时,把这两个女性的救赎之途,恰恰定位于嫁人。
他仿佛在扩展第五十九回中的那个论述,在“分明一个人,怎么变成三样来”之后,接着再这样说:也有另样情况,那就是,女儿在家时失了身,好比珠子被玷污,只要认认真真嫁人,痛改前非,好好过日子,那么,也还可以洗去污垢,返璞归真。
这样,他就写出了生命状态的多样性,为受玷污的年轻女性指出了自我救赎的可能性。
尤二姐被贾琏私娶后,一直为自己早先的失足忏悔,一心一意地想回归贞静贤淑。
尤三姐跟贾珍、贾琏破脸厮闹后,也终于决心自主择婿,从此一心一意地安分生活。
在任何一种社会里,通过自主恋爱、自主择偶,使以往的荒唐成为深藏的记忆,在新的社会关系里救赎出一个新我,都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