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风尘,仆仆奔驰。
无奈大漠严寒冻坏了骆驼趾,途经金湘玉的饭馆时,它们径直走到饭馆后面的马棚取暖,土匪们放下了缰绳,进店歇息。
半夜,伙夫们已经入睡,南匪和北匪却在楼下打了起来,墙上掠过一片刀光剑影。
金湘玉早就伏在屋脊上,看他们使大刀和砍斧,打得落花流水,奔涌的血液好似一段卷起来的布绸泄在风里。
他们原本在这分两拨坐下,装腔作势地吃小龙虾、喝酒、吹牛、睥睨对方的财物,把自己喝得红通通的,结果有人喝高了,南匪的一个大哥去马棚尿完尿,回来蹿到北匪大哥跟前,一把搂住他的头,把它当肉丸一样搓动。
南匪大哥说,外面真冷啊,我的蛋子都冻红了,你们看看,我的卵蛋有这么大,大吗?其实不大,哪有这位兄台的包裹大,快让兄弟们瞧瞧,啥宝贝捂着不让爷们看哪,命根子啊哈哈哈哈哈?
北匪大哥抄起一把银枪,暴怒地跳起。
于是他们打了起来,为了面子,也为了财宝。
金湘玉在屋脊上发笑,男土匪就是这样脏乱差,明明可以两不侵犯,各自为政,雄性荷尔蒙却让他们逞能,争当老大。
所以金湘玉不随他们,更不想下去打,以往店里的客人打起来了,只要不是为她而来,金湘玉就吩咐下去,只是旁观绝不动手。
说她有原则,匪不抢匪,倒不如说她怕沾惹一身俗气的血。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金湘玉清清楚楚地看到,钟离躲在桌子下面,一只细细嫩嫩的手伸到桌面,反手使劲去够桌上的小龙虾。
打斗间,南匪头子被摔过来,砸中桌子,桌子碎了,他也死了。
北匪头子像拎小鸡一样,揪住钟离后背的衣衫将她提起。
钟离的嘴红红油油的,她朝空气使劲蹬腿:臭男人,放开我啊!臭男人,你妈死了还是你媳妇死了啊?
北匪头子的小弟说要杀了她,因为她看到他们的脸了。
金湘玉说,哈哈哈,这丫头在这儿打工的,你们砸了我的地盘,还要带走我的人,合适吗?
北匪头子说,她这股劲有意思,我的大媳妇还真死了,所以我要带她走,养几年做小。
我有一箱子的宝贝送给她,穿不完的天下衣,抹不尽的胭脂水粉,她图啥啊,不就图个男人疼她、爱她、守护她吗?砸碎的东西,你算一下,我给你三倍赔偿,外加这个丫头,一共五倍,你乐意吗?你乐意的吧。
金湘玉说,钱的事好说,人,这得看她愿不愿意啊,你愿意走吗?
钟离啐了一口口水,朝北匪头子的脸:不要脸,你经常去我爸那儿嫖,你哪来什么大媳妇,你大媳妇还是我爸介绍的。
北匪头子说,哈哈哈,我就是要带你走,五倍的钱,我把你赎了。
伙夫们偷偷上前,用刀抹了北匪小弟们的脖子。
长鞭高高挥起,金色的武器仿佛一条金色的响尾蛇,在空气里抖出一片金光。
北匪头子倒在血泊里,长鞭像一条刚咬完人的蛇,咝咝叫着,绕过他的脖颈。
土匪们留下来很多宝箱,伙夫们欢呼着打开盖子收拾,金湘玉忽然看到里有一把玉簪和木梳,她看了看满嘴通红的钟离,把它们递了过去,意思是这东西她打算送给钟离。
钟离浮现出一个浅浅的笑,把木梳递给金湘玉,让她梳头。
金湘玉佯装疲惫转身走了,她边走边笑说,你想得美,我又不是你妈,你偷吃的事,换作你妈,你妈不会打你吧,下回偷吃隐蔽一点,再让我撞见,我就打死你啊。
冬天来了,大漠开始下雪。
大雪覆盖住了整片荒漠,遮盖了原本的黄沙、树木、草丛。
天地都是一个颜色,一个个沙丘隆起,像是一座座微型雪山,大雪只道是飘,死一般地寂静。
湖水已经结冰,冰面是那么的厚实,一辆马车载着六个伙夫轧过去,急急奔向大漠城北。
钟离穿着大红袄子,金湘玉给她缝制的,她拍拍手,圆圆的脸因兴奋而粉粉的。
她坐在马车后面,尖声喊道:再快点,快点!带我飞啊,哈哈哈哈!
湖面结冰,大雪封漠,每年到这个时候,金湘玉都要穿越冰湖,杀入大漠城北,抢劫最后一笔,然后安安静静地等他。
她每等一年,屋内的灯笼就多点一盏,她已记不清现在屋内有多少已被点上的灯笼。
大红的屋子一到晚上,就像要燃烧起来。
她每日每日换上新的红袍,徐徐眺望大漠,有人说她是为了等他到来,只要他来了,她就和他立马成婚。
只有金湘玉自己知道,雪里的一抹红,是一盏永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