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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寂寞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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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我早讲过了,你咋样,我就让聪聪咋样。

    妈妈不都是女儿的榜样吗?” 隐涛急了:“老公,我就是想一想,并没有想实施。

    ” “聪聪是他们的女儿,和妈妈一个模子出来的。

    ”叶少宁悄声对童悦耳语,两人含笑看着对面的夫妻俩。

     左修然长长地叹了口气,执起陶涛的手拍了拍:“左太太,你听我说,童老师那么苗条、修长,那是因为少宁喜欢这一类型的,女为悦已者容嘛!你是我左修然的太太,我就喜欢你现在的样子,胖一尺是我的福分,瘦一寸我还嫌硌手,你是想剥夺我幸福的权利吗?你想减肥是对照了谁的标准?可别让我多想哦!” “好了,好了,我不减总成了吧!童老师还在这儿呢,你真让我丢脸。

    ”陶涛气得鼻子都要冒烟了。

     “人家童老师教书育人,很能明辨是非的。

    是不是?点菜,点菜!”左修然扬起嗓门向外喊道。

     童悦看着陶涛,有些忍俊不禁。

    有个这样的老公,做妻子的一定不会闷。

     叶少宁调侃道:“童悦,看不出来吧,这两人结婚五年,还这么肉麻兮兮的。

    ” 左修然摆摆手:“童老师,其实幸福不是秀的,而是自然而然地流露。

    在婚姻的法则里,第一是爱,第二就是要肉麻。

    你对老婆都像个正人君子似的,有必要吗?叶少宁,你要好好向我学习。

    男人嘛,要玩就是玩的样,真的定性了,那就彻底改过自新,别吃着碗里还看着锅里的,当心锅翻碗碎,玩出人命。

    ” “左修然,你很有心得吗?”陶涛眯起眼。

     “这都是左太太调教有方啊。

    想吃什么?”左修然忙把菜单递给陶涛。

     童悦咳了一声,担心自己笑出声来,悄悄地看叶少宁。

    不曾想他也在看她,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他的一双手还在桌下握住她的手,拉到自己的膝盖上,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轻抚着。

     站在山庄炽亮的灯影下,目送左修然的车远去,童悦久久沉默。

    叶少宁把车开过来:“想什么呢?”他从后座拿了件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有一点羡慕。

    ” “也是吃了很多苦才守来的。

    ” 她点点头。

    经历了风雨的婚姻才会倍感珍贵,幸福从来都不会一马平川。

     “陪我去一个地方。

    ”她辨认了一下方向。

     他没问去哪儿,只是顺着她指的方向往前开去。

    路越来越开阔,车越来越少,路边的灯光稀了,空气里有潮湿的泥土气息。

     “就在这里停一下。

    ”她说道,把头扭向一边。

     “没吃饱?”他看了看四周,前面有一处密集的灯火,是青台的高速入口。

    附近是加油站、汽修厂,还有一些小吃店。

    他们的车停在一家牛肉拉面馆前,空旷的场地里停了不少跑长途的大货车,生意显然很不错。

     她没接话,也不下车,只是定定地看着。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样子,从面馆里走出三个人。

    最后面是一位微胖的女子,腰间扎着的围裙上油渍斑斑,头发被风吹得东倒西歪乱蓬蓬的,倒是那张脸依稀还能看出年轻时的俏丽。

    等两人上了大货车,她随意地用手指拨弄了两下头发,大声叫道:“两位老板下次来青台,一定记得来照顾我的生意!” “当然,老板娘这么热情,我舍不得不来呢。

    ”货车司机嘻嘻哈哈地笑着,发动引擎,融入夜色。

     她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然后就进了面馆。

     “你看见她了吗?”童悦趴在车窗上,声音几不可闻,像是不堪重负,已筋疲力尽。

     “嗯!”叶少宁轻轻蹙起眉。

     “我以后老了就是这个样子。

    ”她闭上眼,自嘲地勾起嘴角。

     他不解地搂过她,发现她的指尖冰凉,身子也在轻轻颤抖。

     “别人都说我们俩很像,其实我远不及她漂亮。

    我小的时候,她非常疼我,我穿的裙子、扎的辫子,总让桑晨羡慕到哭。

    桑晨经常赖在我家不肯回去,喊她妈妈。

    她带我学画画、拉小提琴,晚上陪着我做作业。

    她唱歌很好听,也做得一手好菜。

    她那时爱带我去游乐场,有一个叔叔总过来陪着我们。

    那个叔叔每次开的车都不一样,他带我们去郊外,车开得非常快,我开心得又叫又跳的。

    回家时,她叮嘱我不能把叔叔的事告诉爸爸,因为叔叔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在我十二岁那年,为了那个秘密,她放弃了工作,放弃了爸爸,还放弃了我。

    ”童悦的语调很平静,好像在讲一个物理定律,条理清晰,“从那以后,我们就很少见面了。

    听说她办过公司,也幸福过,可现在,她是一个人,全部的家当就是这家面馆。

    ” “少宁,我哥哥姓韦,我姓童,我爸爸现在的妻子和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她才是我的生母。

    ”她又将脸缓缓转向面馆,“这样的我,你还愿意以结婚为前提继续交往吗?” 那真是一个很会善待自己的女子,连名字都取得好听,叫江冰洁。

     “姑娘家的容貌,二十五岁前是爹妈给的,二十五岁以后就靠自己修炼了。

    ”每次出门前,她都要拾掇很久。

    小童悦站在化妆台前看她画眉、描唇彩、刷腮红。

    她已是一朵花了,这一打扮,花就更娇媚了。

     但这朵花在童大兵面前,是长在高高的悬崖上的。

    只有看到那位叔叔,才会羞答答地盛开在尘埃中。

     从小到大,许多人初见童悦,都会惊叹她的美丽。

    童悦听了,心下戚然。

    她从不把自己当花,只当自己是根草。

    事实上,她也就是根草,漫漫荒园,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这样的草生命力才会强,花再娇艳也始终有凋谢的一天。

     童悦大学毕业后,童大兵有一次喝醉了,说起江冰洁在高速路边开面馆。

    在这之前,童悦已经有十年没有见到她了。

     童悦悄悄过来看了她一眼。

    她的样子和在菜市场大声吆喝的大妈没什么两样,根本无法与童悦印象中的美丽女子重叠起来。

     这一眼给了童悦新的看世界的眼光,她那原本浸透了整个青春期忧郁的目光里,这个世界到处是悲剧。

    如今换个角度看看,一望无际的其实是喜剧。

    悲剧是希望的挣扎,而喜剧诞生于彻底的失望。

    所谓美丽,所谓爱情,什么都是浮云。

     有好一会儿,叶少宁的胳膊都圈着童悦,神情清冷超然地盯着小面馆,嘴却紧抿着。

    就仿佛意志坚定的共产党员,在酷刑面前大义凛然,要命一条,想让我开口,没门。

     童悦没有再问,她没有勇气,也不愿意。

    很多东西就是纸糊的窗户,戳破了还能挡风吗?她在年龄上不占优势,家庭关系还复杂,忽地摊到谁的面前,谁的心中不会波澜起伏?他心中的那杆秤是什么样的,她不清楚。

    但他妈妈那座大山,怕是无法跨越了。

    别怪婚姻现实,人不能永远都活在假想中。

     车内的气氛有点僵,她的周身生出些许寒意:“少宁,我有点冷,回去吧!” 叶少宁收回视线,替她拢了拢外套,发动车子,再开了暖气。

    小面馆没入浓郁的夜色中,渐渐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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