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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月球的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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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铃兰。

     童悦第一次给强化班上班会课时,仔细地介绍过自己。

    她说完自己的年龄、身高、体重,然后说自己最喜欢的花是铃兰。

     深呼吸,再深呼吸,再深呼吸。

     如果时光倒退十年,看到这个场面,她估计会激动得热泪盈眶。

    不管爱与不爱,李想这样的大才子肯如此用心,光虚荣就够了。

    可如今她已芳龄二十七岁,硬生生惊出一身冷汗。

     李想,单眼皮,大长腿,从高一起,成绩就保持年级第一。

    他篮球打得不错,跳高在省内拿过冠军。

    郑治说过,即使李想高考考砸了,凭体育加分,国内排名前十的高校依然可以随便挑。

     在执教强化班之前,童悦和李想没一点交集,她真的不知自己怎么就入了他的眼。

    因为她,李想硬是把一个理科学霸逼成了一个少年版的徐志摩。

    一天一封信,有时是诗,有时是歌词,有时是梦呓一般的只言片语。

    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每天都能把信准时放在童悦的办公桌上。

    童悦想过,高考后填报志愿,她建议李想填报谍报专业,简直太适合了。

     谍战前两年,李想似乎并不在意童悦的回应,他只是享受这种追求的过程。

    童悦也就装傻,当没这回事。

    到第三年,李想成了童悦的学生,他不知怎么想的,珠帘卷卷,天窗打开了,童悦的傻也就装不下去了。

    哪个年轻老师没有被学生暗恋过,这样的恋如烟花,被风一吹就散了,不必太在意。

    可对方是李想,常规路线不能走,所以她来赴了这次约。

     “等很久了吗?”把花盆往里挪了挪,童悦尽量以一个师长的口吻问道。

     李想很紧张,一反课堂上的气宇轩昂,握着茶杯的指尖轻轻地哆嗦:“没、没有很久,我、我就是担心老师不来。

    这花是送给老师的。

    ” “嗯,很漂亮。

    ”隔着玻璃纸,依稀都能闻到铃兰的清香。

     “我原本想买玫瑰的,可放不了几天,花就谢了。

    还是铃兰好,今年谢了,明年还会开,而且是童老师喜欢的。

    ”李想羞涩地笑笑,把菜单递给童悦,“这家的圣代很好吃,老师要不要点一杯?还有……奶茶和萝卜包都不错……煲仔饭有很多种口味。

    ”李想转过头,轻按住胸口,心跳得太快了。

     邻桌的男子讶异地朝他投来一瞥,然后目光轻轻扫过静静端坐的童悦。

    童悦假装没察觉,真巧,在门口遇到的那对母子的桌子竟然和他们紧挨着,他们约的客人也来了,是一位爱笑的女子,说两句就笑一下。

     “不用了,我只坐一会儿。

    ”童悦谢绝了李想的推荐。

     “老师另外还有约?”李想急了,抢着给两人各点了一杯奶茶。

     “没有,明天的课件我还没做。

    ” “那吃完饭,我送老师……”李想小心翼翼地放缓呼吸。

     音乐从屋顶四角吊着的小音箱里流淌出来,水一样透明的音质,钢琴键一样光滑,小提琴弓弦般纤细和敏感。

    童悦瞧着一桌桌的情侣、恋人,心里不知怎么的生出一缕悲凉。

     “我知道我这样很冒昧,现在我还是老师的学生……我看过很多报道,中学的师生恋里,老师总是受指责的那一个。

    我不会让老师这样被动的。

    ”说到这儿,李想的神情郑重了起来,显出一种不合年龄的沉稳,“在学校,我会遵守学校的所有规则,不让老师为难。

    可我的心等不到明年高考了,我怕别人也会喜欢上老师,我更怕老师喜欢上别人。

    老师……” “谢谢!”这两个字,童悦是出自肺腑的。

    以李想这样的年龄,能考虑如此周全,真难为他了。

     “老师能等我到明年高考吗?”李想搓着双手,不敢看童悦的眼睛。

     童悦沉思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打开包,从里面的隔层翻出工资卡,摆在李想面前。

     “我现在每个月的工资是四千八百元,加上补课费、班主任津贴、课时津贴,一个月最多能拿六千多。

    我没有房子,也没什么存款,物价这么高,暂时还没有能力承担你读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

    ” 李想呆住:“那些我爸妈可以承担的。

    ” “如果结了婚,你不就是我的义务?幸好你快成年了,不然我还要做你的监护人。

    ”童悦认真地道。

     “结婚?干吗要……结婚?我只是……想和老师交往。

    ”李想神色惊惶。

    结婚于他太遥远,也深奥。

     “你从来没有想过要和我结婚?”童悦蹙起了眉头。

     “当然有……但不是现在,至少大学毕业,我找到工作,可以吗?” “李想,我已经二十七岁了,女人过了三十,生孩子就会有危险。

    我想结婚,想生孩子,我不想花太多的时间去做无谓的交往、试探、沟通,你做好做丈夫和爸爸的准备了吗?” “我……”满脑子罗曼蒂克的少年在童悦的目光中显得无措又慌乱。

    他没有办法回答,心里很难过。

    这样现实、庸俗的话怎么会出自这么清丽脱俗的童老师之口呢? 童悦不动声色。

    她知道自己终会伤害他,那么干脆一次就让他疼得刻骨铭心。

    从此以后,他才会踏实地念书,做自己该做的事,在合适的年纪去爱合适的人。

     很久很久以后,当他突然回想起这一天的事,也许会明白她的深意,希望不要太恨她。

     “别人的爱情不是这样的!”李想满脸通红,班上有好几对班对,他知道他们是如何交往的。

     “那是你们的爱情,花前月下,有情饮水饱,而一个二十七岁女人的爱情,是油米酱醋茶的现实和安全感。

    ” “二十七岁很大吗,老师真的多虑了。

    伊能静四十好几了,去年刚结的婚,她老公比她小十岁,他们……很幸福。

    ” 谢天谢地,他还没脑袋发热到忘了年龄的差距。

     “可这是她的第二段婚姻,在这之前,她和哈林结过婚,并育有一子。

    你希望我像她那样吗?” 李想的脸已经不是红,而是青,再是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把花拿去退了吧!”童悦一字一句,字字句句像寒剑般刺过去。

    李想疼得不能自已,腾地站起,夺路就往外跑。

     “李想……”童悦叫住他。

     李想痛苦地回过头,眼中闪烁着期盼。

     “把单埋好再走。

    ”学男人邀请女子赴约,这是起码的礼仪。

     邻座男子嘴里刚好含了一口茶,“噗”地喷了对面女孩一脸。

     李想落荒而逃。

     童悦端起奶茶,一口一口喝尽,然后抱起那盆铃兰离开。

    她可以拒绝他的喜欢,同样,她必须尊重他这份夭折的青涩恋情。

    爱的本身并没有错,错的是她不是他的那个人。

     经过邻桌时,男子站了起来,他的椅子并不影响她通行,但他还是把椅子往里挪了挪,童悦不得不停下看向他。

    刚才的一幕,他大概都听到也看到了,童悦再怎么正义凛然,脸还是羞红了。

     他含笑挤了一下眼睛,随和的样子让人一点也讨厌不起来。

    他一直待到现在,今晚的相亲应该算成功了吧! 拉开门,扑面而来的雨让童悦瑟缩了一下。

    风比来时猛了些,雨也大了,隐隐能听到大海的咆哮声。

    伞根本打不住,童悦不得不打车回租处。

     和她合租的凌玲不在,大概是和孟愚过七夕去了。

    凌玲是孟愚来实中的另一个附加条件,要来就得来俩。

    他们俩从高中时就恋爱了,然后念了同一所大学,只是凌玲的专业是英语。

    她现在是高一普通班的英语老师。

     专家说,要结婚,还是要从学生时代开始谈恋爱来得安全,出了社会,房子、钱、工作等等都会被算进去,想找个和你一起白手奋斗的爱人太难了。

     孟愚和凌玲很幸运。

     撕开玻璃纸,把铃兰小心地放在窗台上。

    雨丝斜斜地打过来,铃兰舒展了枝叶,很快就在夜色里摇曳生姿。

    童悦静静地站着,今夜月亮不知藏哪儿去了,但她知道它一定会从某个地方注视她这扇小小的窗口。

    静立的她犹如一张被处理过的黑白照片,显得那么不真实。

     手机在黑暗里闪了一下,有短信进来。

    她打开,是一首浅白的诗—— 那一年我在水边 听到了一只翠鸟的啁啾 我怕惊动她 静静地立静静地听 今夜细雨敲打着窗棂 一下一下有如翠鸟的啁啾 啊她在说些什么话 突然很想很想她 “毛病!”童悦冷哼了一声,然后点击了“删除”。

     作为青台市十六所中学里名列前茅的实中校长,郑治既有着为人师表的严肃稳健,又有着商人的玲珑与圆滑。

    实中原先只在市中心占了一小块地方,篮球场都是袖珍型,去年不仅整体搬迁到海边,面积大了十倍不止,树木花草,教学楼、宿舍楼……一幢比一幢漂亮,都快成青台一景了。

     对于实中要搬迁到海边,当初有不少人颇有微词。

    那儿要是建个酒店,多少海景房,收益多可观呀!把学校建那儿,听听涛,看看海的,谁还有心读书呀?郑治说美景固然让人容易懈怠慵懒、迷失,可如果能抵制,那还有什么不能做的?高考又算什么?这是有先例的,历史上著名的书院都建在风景名胜处。

    在一个家庭里,父母都是把最好的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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