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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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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允许背叛和退缩很正常,但出手这么决断狠辣,还是让她微微心寒。

     这一下明显震慑了剩下的三人,片刻寂静之后,绯罗嚎叫着首先冲过来。

     她装上白骨手脚的身体,在崖壁上居然行走自如,那白骨在自动燃烧,烧出黄红色诡异之火,她所经之处,那火线哧哧向下,崖壁虽然潮湿,也不能阻挡火势蔓延,相反,崖壁被迅速烤干,石头如粉末般,混着带毒的星火簌簌而下。

     因为她爬下的路线和宫胤景横波站立的路线一致,只要两人还站在崖下凹陷处,就一定会被这火沾身,所以宫胤和景横波对视一眼,宫胤道:“往上?” 景横波道:“往下。

    ” 往上可能还有斗篷人和他的畸形军团在等着,往下虽然靠近琉璃沼泽,但绝对没有别人在,底下一览无余,何况天弃还在掠阵。

     宫胤点点头,他似乎不想多说话,景横波看看他,觉得他脸色似乎太过透明了些,心中的担心涌上来,忍不住问:“还好吗?你单独对上许平然,许平然好像还在你手下受了伤,你呢?你没事吧?” “当然没有。

    ”宫胤答得很平静,平静到让人无法产生怀疑,景横波却依旧不放心,追问,“那为什么你要……” “小心。

    ”宫胤忽然将她一推,两人闪开一丛落下的火焰,明城不知到哪里去了,上头,成孤漠顺着崖壁飞快地下来,坚硬的铁手抓在崖壁上,崖壁就是一个洞。

     景横波落在另一边的一处凸出处,勉强抓着藤蔓站稳脚跟,却听见宫胤忽然道:“横波,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景横波一怔,不明白他在这时候忽然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随即便想起自己想好要告诉他的秘密,心中泛起一股甜蜜,刚想要说,看看四周已经逼近的恶心怪物,又觉得在这样的“人”面前,说起这样一个好消息,实在太影响感觉,便微笑道:“等把这些人打发了,我就告诉你。

    ” “横波,”宫胤却似乎根本不在乎她答什么,自顾自道,“那是了,你还有话没说,还有很多事没做,所以,得继续下去,像一开始一样。

    ” “是啊,”景横波眯起眼睛,憧憬地道,“我们还有很多话没说,很多事没做,我也想回到一开始,比如回咱们曾经落难过的那山林里去旧地重游,看看那些猴子还在不在。

    ” “或者静庭也可以。

    静庭红枫红时景致最美,相信你还记得。

    ” “是啊。

    ”景横波笑弯了眼,想起那年静庭红枫树下对酒,真心话和大冒险。

     “那就记得要去。

    ”宫胤刚说完这句,头顶上呼啸风起,成孤漠已经逼近,不知何时绯罗蹲在了他的背上,这两人组合看起来简直像对寄生兽。

     景横波正想着,是操纵旁边那棵树揍这两人满头开花呢,还是将他们凌空抓下崖壁,就听见宫胤道:“好好呆着。

    ”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随即掠了开去。

     景横波一时有点发怔,忽然觉得,他今晚的态度动作都颇有些怪异,这让她心莫名地砰砰跳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她探头下看,便见宫胤顺着崖壁溜溜地滑了下去,所经之处,崖壁上泛一股闪白的光,随即身边不远处一声怪叫,吱嘎嘎一阵爪尖摩擦崖壁的瘆人声响,已经逼近她头顶的成孤漠,吱溜溜从她身边擦身而过,速度极快地一路向底,成孤漠不死心地一路抓挠,想用自己足可裂铁石的铁爪抓住崖壁,却依旧不可自控地滑了下去。

     一些冰凉细碎的东西迸溅到景横波脸上,她抬手一摸,发现是碎石夹着冰晶,不禁哑然失笑。

     宫胤用他强大的冰雪真气,瞬间将崖壁冻凝成冰面,成孤漠单臂有力,其余三肢却是寻常,当然会一路滑下去。

     人影一跳,绯罗见势不妙,从成孤漠身上翻滚了下来,她身在半空,急于找个地方落脚,好容易看见一处崖壁凹陷,正要掠过去,忽然断裂声响,一棵崖壁上的小树翻滚落下,正砸在她伸出的白骨手上,与此同时听见景横波的声音,“下去!” 绯罗一声尖叫,带着满身的火焰被树砸了下去,冰晶遇见火气,“嗤”一声,底下弥漫上一层浓浓的白雾,景横波不仅没看见绯罗和成孤漠到底有没有到底,一时也没看见宫胤。

     这让她有些不安,宫胤怎么还没上来。

     忽然听见对面崖上,有人在喊她,“横波。

    ”似乎是宫胤声音。

     景横波下意识看过去,对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她正凝足目力,忽对面强光一闪。

     强光! 无与伦比的光。

     难以形容为何这光竟然有这么亮,近似激光一般的白亮刺眼,景横波猛地闭上眼,瞬间眼前一片金星乱闪,眼泪不可自控地哗啦啦流了出来。

     她一闭眼便心知不好,随即便感觉到身后有人,轻轻一推。

     她不由自主向下坠去,听见头顶明城声音,哇哈哈一阵大笑。

     “哈哈哈你还是死于我手!” “哈哈哈哈叫你抢我的东西!叫你抢我的王位我的人!” 后头的话景横波没听,她大叫:“天弃!”睁开眼,眼前一片白茫茫,什么也看不见,不知道是因为先前底下的雾气,还是自己眼睛真的受伤了,她努力回想整座崖壁的位置,回想哪里可以立足。

     风声忽止,身子一停,一双手臂接住了她,她舒了口气,心想真好。

     真好,任何危机时刻,他都在。

     真好,永远在他怀抱。

     身下的胸膛似乎有些冷有些僵硬,她此刻心中满是放松和欢喜,并没有在意,只想着他刚刚运功,自然是冷的,忍不住双手抱住他脖子。

     宫胤却拉开她的手,将她向一边崖壁抛出去,她此时稍微恢复了一点视力,正看见底下天弃已经冲出来接应,笑道:“不用抛,不如……” 她想说不如一起下去,有天弃接着反正没事,这崖壁上反而危险,斗篷人的怪物太多了。

     还没说完身子已经飞出,然后她隐约似乎看见天弃手一扬,似乎掷出了什么东西,穿云破雾,直达她和宫胤这个方向。

     她想着天弃将宫胤接下去也好。

     她想着自己干脆在崖壁上解决了明城,然后再和宫胤会合。

     她想着她和天弃和宫胤三人联手,今儿一定要把斗篷人留在这里。

     然后她看见了一抹星火。

     从天弃手中飞出的一抹星火。

     越来越大越来越亮,飞升盘旋,在宫胤脚底炸开,霍霍缠上了宫胤的脚踝,将宫胤的身子向下拖去。

     “啪”地一声她后背撞在崖壁上,瞪大还在流泪的眼睛,大声道:“天弃你那是什么东西,莫要伤了宫胤……” 她话音戛然而止。

     心跳却在一瞬间飙至顶峰。

     透过朦胧的视线,她隐约看见,那绳索……那绳索并没有如她想象一般,拉着宫胤越过丈宽的琉璃沼泽,那绳索的方向,正直直向下拽去! 方向正对着沼泽! 而宫胤似乎被星火所伤,无法更改坠落的轨迹! “不!”她猛地向下扑倒,顺着残冰犹在、十分滑溜的崖面向下猛滑。

    转眼滑到崖底,她脚勾住崖壁缝隙,探身伸手猛够宫胤手臂。

     一臂距离! “拉住我!”这一刻嘶喊近乎哀求。

     眼前雾气更浓,他似乎有抬手试图来接,又似乎没有,眼前云雾浓淡,盘旋往复,似命运的神秘安排,不至最后不见全貌,隐约触及他微凉的衣袂,留在手指尖的清冷触感,一滑而过。

     一滑而过。

     仿佛利刃也在瞬间滑过心脏,剖经脉碎心房,鲜血狂涌,疼痛不愈。

     她绝望地对着眼前空茫,拼命探出手掌,大喊,“宫胤!起来!起来!我还有话没对你说!你快起来听!我怀了你的……” “啪。

    ” 一声熟悉到可怕的微响。

     宛如巨雷炸在耳边,她被震得连自己要说什么话都忘记了。

    张着嘴呆愣了一会,才猛地向下扑去。

     底下就是琉璃沼泽,可此刻她已经什么都顾不得,她不信,她不信宫胤会这样落入沼泽,她不信明明胜券在握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故,她不信自己留下的后路忽然变成了杀手,而宫胤正毁在她的自以为是和盲目自信上。

     这一瞬间她忘记上下都有敌人,忘记自己已经怀孕,忘记自己也有可能坠入沼泽,她只想扑下去,如果他掉下去了捞出来,如果他没掉下去就捶死他! 身子往下坠,身后有巨大风声,猛地打在她的后背,她再也控制不住身形,大头朝下,直奔沼泽。

     她已经看见底下闪闪的琉璃沼泽。

     真的像银河啊,像天上的银河坠落了人间,美若梦幻,却残忍似恶魔,葬了她一生的美梦。

     河面上没有人,看不见想象中的惨烈景象,却有一截断裂的绳索,在银河之上流荡。

     这是最后一霎冲入眼中的景象,她等待下一瞬自己被压入沼泽之底,她已经嗅见银河微腥的气味,那般的美丽纯净底,隐藏了太多血肉和白骨。

     然后在鼻尖将要接触沼泽的最后一霎,她手臂一紧,身子忽然横飞而起,被一股大力扯飞了出去。

     这一刻她忽然想笑,想悲愤地笑——她期盼着绳子被人扯走的时候,没人扯,她希望大头朝下的时候,非将她拉开! 随即她心中又涌起希望——啊!宫胤!一定是宫胤。

     啪一声她落地,还没站稳她便已经跳起来,大呼:“宫胤!宫胤!” 四面却没有人回答,一条人影飞快蹿了起来,顺着崖壁向上攀援,一边爬一边仰头大叫,“你答应让我成为真正的女人的,你答应的!” 上头隐隐传来一声大笑,有人道:“你既然完成任务,我自然遵守诺言!” “天弃!”景横波凄厉大叫,“你为什么!为什么!” 天弃上山速度很快,一边爬一边头也不回地道:“为什么!没听见我方才的话吗?我想做女人,只有他能帮我,为了这个目的,我神鬼也敢卖!” 景横波踉跄退后一步,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越来越小的黑影。

     不可能!不可能!天弃怎么可能是卧底?他跟在她身边也有好几年,参与过各种重要事务,她一直很信任他,如果他是斗篷人的卧底,想下手,有无数的机会可以成功,之前为什么一直都没出手? 正是因为他毫无任何奸细迹象,她和宫胤,才从来没有怀疑过身边有内奸。

    一个不出手的内奸,和忠仆,没有任何区别。

     上头那大笑的声音,似乎听出了她的疑惑,笑道:“真正有用的内奸,在最合适的时机,用一次,鼎定大局,就够了!” 景横波茫然退后一步,什么是合适时机?想杀她和宫胤,之前的哪次都可以,为什么一直要等到现在?为什么现在才是最好时机?这所谓的时机,和什么有关? 天弃的性别认识错位,她从来没放在心上,谁知道他心中,竟然真的将“做个女人”当作一生最为重要的事。

     但此刻她心情乱糟糟的,什么都无法思考。

     “宫胤……宫胤……”她转回头,小小声地,近乎哀求地叫,“我知道是你,你出来好不好?” “你出来好不好?” 四面寂寂空风,没有人,琉璃沼泽咕嘟咕嘟冒着泡,断绳飘动着,沼泽流动缓慢,不会很快将物体带走。

     “这玩笑不好玩。

    ”她轻声道。

     没有人理她,宫胤这么爱开玩笑?她想她快要生气了。

     “我刚才那句话你听清楚没有?”她声音刚才喊得有点哑,现在有点尖,细细的带点哽咽之声,“我有了你的孩子,我怀孕了,五个多月了,你高不高兴,这么高兴的事儿你不出来?你敢不出来?你不出来小心我从此以后孩子和耶律祁姓……” 有人轻轻叹息一声。

     景横波的狂喜瞬间飙至顶峰,再瞬间坠至谷底。

     几条人影走了出来,修长,白衣,气质清冷。

     但,不是宫胤,都不是。

     景横波满含希冀的眼光,在那些人身上扫过,这些是龙家子弟,当先的是宫胤唯一的远房侄儿,但是,宫胤呢? 她踮起脚尖朝后望,心里也知道这动作很傻,这后头一览无余的,哪里能藏个人。

     宫胤的那个侄儿,叫龙维的,盯着她的肚子,想说什么,嗫嚅着没出口。

    好半晌才叹息一声道:“婶……女王,您保重身体……” “你叔叔呢。

    ”景横波急切地打断他。

     龙维不说话,眼光飘向了沼泽,眼神中有种深深的悲切。

     景横波被那眼神击中,头晕目眩地道:“别开玩笑……” 她觉得虚弱,慢慢地坐下来,坐在冰冷的泥地上。

     “婶婶。

    ”龙维又犹豫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般道,“别太难过,叔叔他……本就寿命不长了……” 景横波有点呆滞地望着他,“啊?”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啊!” 混乱的思绪里跳出一个念头——不可能,明珠不是拼了性命,治好他了吗? “明珠和叔叔没有合体,叔叔当时的情形,如果不合体,是无法倒灌真力的,强行倒灌只会导致他内腑挣裂,死于当场。

    ”龙维低低道,“所以明珠迫不得已,选择了一个对她自己最残忍的办法,她在倒灌到一半的时候,强行中断,你知道的,任何行功的强行中断,必然会反噬自身,所以明珠当场体内崩裂,死得极惨……” 景横波怔怔地“啊”一声,心头盘桓多时的疑问,到此刻终于明白。

     就算明珠不合体,强行倒灌真力会死,按说也不该死得那么惨烈,原来如此。

     “因为只倒灌了一半,自然不能奏全功,叔叔的问题没有得到根本解决,只是暂时压住了而已。

    按说他如果就此遁入山林,遍寻灵药,好生将养,说不定还有机会,只是他最起码在将养好之前,不能再受伤,甚至不能再动武。

    可是他没有离开,然后,在蒙府,他和天门许夫人先拼了一掌,再中了人暗算,伤毒,其实已经发作了……压抑越久的伤毒,发作起来越狠,他知道自己活不久了……” 景横波麻木地听着,龙维的声音忽远忽近,像身处梦中。

     此刻,如果真的是梦,该多好啊。

     “所以叔叔在追斗篷人的一路上,就安排我们各自离开,散入山林,重新隐居。

    我们几个隐约猜到了真相,不放心,走远了之后又折回头,刚好看见叔叔坠落……救下了你……” 景横波手撑着地,虚弱地问:“你们看见了……看见了?” 龙维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犹豫了一下,咬咬牙道:“是……陛下节哀。

    ” 景横波撑着地的手臂一软,长长的黑发垂下来。

     心头冰凉,似琉璃沼泽渗入肌骨,又似被无数磨碎的琉璃再细细碾磨而过,彻骨疼痛,血肉模糊。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如此粗心? 为什么就没有发现他并没有痊愈? 为什么总习惯了他的强大,信任着他的强大,总觉得他对自己身体的忧虑是一种借口,从没真正相信过他真的会发作,会出事? 如若粗疏当被苍天惩罚,为什么不罚她? 龙维三人静静地看着她,这平日里艳丽鲜亮的女子,此刻萎顿在微光闪烁的琉璃沼泽边,竟黯淡如萎落的花。

     生死磨折都不能抽取的勃勃生气,在一瞬间萎谢。

     好一会儿才听见她的声音,暗哑而低微地传来,“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龙维等人沉默了一会,终究不知如何劝解,默然走开。

     家主离开,持有龙家信物的景横波,其实已经相当于新的家主,她的意志,不能违背。

     景横波并没有关注他们去了哪里,现在这世上,已经没有值得关注的人了。

     她也没有起身试图再寻找宫胤,哪怕到此刻她依旧不信他真的葬身于琉璃沼泽,她也知道,她不会在这里找到他了。

     或者,她一生都不能再找到他。

     他死也好,废也好,必将经历人生最大变化,而这变化,他不会愿意她一同承担,他早就做好准备,一个人静静向前,在彼岸,曼殊沙华开满的地方。

     没有她。

     而她,也不愿此刻在这里茫然寻找,以一个注定的失望,告诉自己一生都没有希望。

     不。

     她没有亲眼看见,她没有亲自面对,她就绝不接受他再次安排好的命运。

     她静默地伏在沼泽岸边,听沼泽缓慢流淌如时间,沼泽向着一个方向流动,时间向着一个去处奔流,谁也无能无力溯流而上,再看一遍曾经错失的风景。

     长发垂落在地面,被夜风染凉。

    这夜的月模糊而暗昧,只有银色沼泽在幽幽闪光,而苍青的斑驳的山崖从天际俯冲而下,视野迎接就似被一柄刀插入眼眶。

     景横波静默如死。

     似永不愿再起身。

     山崖俯冲而下,一道黑影在山崖上缓慢移动,向着此刻伤痛欲死的景横波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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