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
天塌了,乱战又来了。
圣女站在岸上,背后是无数族人的倒影。
她老了许多,几缕灰发落下来,对着海面下的江濯和洛胥说:“该你们了。
”
天海决堤,汹涌地冲向他们。
镇海封印破碎的声音犹在耳畔,这一次,四山坍塌,君与君的命线甚至来不及纠缠,大地就变作了一片汪洋。
哗啦。
桌子回转,墙壁重起,三个人又回到了室内。
江濯仍然托着脸,姿势没变:“原来是你骗了她。
”
圣女老态依旧,声音沙哑:“我们下盘棋,哪里称得上骗?她也不是什么无知小儿。
”
“按照你的预言,四山应该都塌了,”洛胥勾了下手指,一颗棋子从地上回到桌上,他用指腹摁住这颗棋子,“是哪里出了岔子?”
圣女说:“你是不是很想听我说,是因为你们情深似海?”
洛胥抬起指腹:“我就要这个答案。
”
圣女道:“是有点关联,但并不是关键。
”
江濯敲敲幽引:“这都不算关键,那还有什么能算?”
“这世上比有情人终成眷属更重要的事多了,”圣女恨铁不成钢,“你们就想不到别的吗?”
江濯说:“明暚。
”
“明暚就比有情人终成眷属更重要吗?”洛胥把棋子推回圣女手边,“一人猜一个,既然知隐说了‘明暚’,那我就猜‘天道’。
”
圣女异瞳流转,她眼神太有力,仿佛这具苍老的皮囊里还是个年轻的灵魂。
她把两手翻开,掌心里各放着一颗梅子。
“心有灵犀,默契十足。
喏,先知娘娘奖励你们一人一颗梅子吃。
”圣女微微抬头,“不错,关键就是明暚,也就是天道。
你们是怎么想到的?”
“乱猜,”江濯拿起梅子,丢入口中,“我就在天海决堤的时候见过她一面,既然你专门提到了,那必然是她了。
”
“她从棺内出来一共就说了两句话,如果不是‘天道’,”洛胥拿起另一颗梅子,端详片刻,“难道还能是另一句‘哭丧’?”
室内的景象骤变,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天。
那一天天海危急,明暚的棺盖碎裂,她从中出来,左手持着赤金厘鸟,看了洛胥一眼。
太清,天道也!
明暚曾以名字施令众神,因此,这句天道不是秘术名称,而是“御君”这一身份结束后的新来历。
江濯说:“原来褫夺天海御君的封号,是因为天命难违,她知道明氏的大势已到,不如大破大立。
”
圣女道:“她又没有我的眼睛,如何能知晓命运?不过是留下一缕剪影,为你绝境求生而已。
”
“三火淬炼,就算是神也会被烧成灰,”江濯抬眸看着圣女,“她的这道令咒,根本保不住太清。
”
“有果就有因,她的令咒保不住,你的命线不是可以吗?”圣女推开桌子,背后不知何时盘踞起一条双头蛇,“魂魄相许,生死与共,你们两个人如不能一起杀了,便都能活。
”
“我听明白了一件事,”洛胥收下那颗梅子,“只要我们两个人相遇,天就不会塌。
”
圣女说:“这世上时时刻刻都有人相遇,你们只是万千命线中的一条。
要以你这么说,天从明暚诞生起就不会塌,因为她会称王,这样才会有二代君主明晞,明晞才能创造魂魄相许……”
江濯道:“关键还是情深似海。
”
圣女叹气:“你们要海就海吧。
”
“还有一个问题,”洛胥神情微敛,眼眸认真,“明晗怎么活下来的?”
圣女伸出干枯的手:“你们拿走了赤金灵鼠,他还有一只赤金厘鸟。
不过他受不了秘宝的灼烧,便借用了一颗种子。
”
江濯终于来了兴趣:“我猜猜,是不是神州门的傅——”
圣女态度很差:“其实没人让你猜。
”
她报了仇,神色微缓,似乎有几分得意,在洛胥再次开口补天前抢着说:“你在霈都留下了个活口,就是那个神州门的傅征,他跑回家躲起来,浑然不知自己身上有明晗的傀儡线。
天海决堤时,明晗借着傀儡让魂魄寄居逃跑,但是他没了肉身,更加受不了赤金厘鸟的灼烧,没几天,恰逢傅征的娘子产子。
”
江濯说:“于是他寄生了傅煊。
”
圣女勾动傀儡线,明晗的身影一晃,从他们面前钻入一个婴孩的影子里。
她操控着幻象:“一体两魂,一开始明晗是明晗,傅煊是傅煊,但是明晗为了重回人世,借用了赤金厘鸟的力量,代价就是献祭傅煊。
”
那婴孩的影子生长,变成个青年的模样。
——听说那傅煊自小就天赋异禀,当年在弥城,是个风光无两的青年才俊。
——什么青年才俊?他被逐出家门,只怕早死在了某个不知名的山野田间。
暮色四合,青年跌跌撞撞地走入苍茫山野,他的躯壳没有变化,魂灵却死得悄无声息。
悬复醒来了。
“赤金厘鸟的力量无穷尽,而悬复是个本分人,他懂得有借有还,”圣女拉开背后的门,场景再次变化,“他每借一次力量,都会记得还的。
”
门后是排列密集且整齐的抽屉,唰、唰、唰,它们一层层自行拉开,每一个里面都躺着一个牌位。
唰、唰、唰!
唰——
抽屉排列开来,横向绕成一堵没有尽头的巍峨高墙。
无数抽屉在拉动,好似震动的棺材,那些牌位有的写有名字,有的没有,但是它们全无例外,都是悬复的“代价”。
啪!
室内场景复原,又回到三个人对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