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朝汐伸手拦住。
“灯太暗了伤眼。
”
她探身过去,看清楚他手里握着的玉簪。
“这么晚了,还在雕兔儿?”
“只差最后一只眼睛,今晚得空,直接雕起来,不必再往后拖延。
你既然醒了,索性等一等。
还差几刀便刻好了。
”
兔儿玉簪确实只剩下最后寥寥几刀即刻完工。
他的左臂受了一道轻伤,握簪力道难以把握,右手雕刻的力道格外需要斟酌。
阮朝汐用铜钎子把油灯芯拨亮,拢裙坐在对面。
坐下时没留意,轻吸了口气,细微换了个姿势。
对面原本专注雕刻的视线抬起,清幽眸光里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含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
“还是去床上躺着。
这几日好好调养。
”他体贴道。
阮朝汐不肯去。
“没伤着。
没事。
”
荀玄微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温酪。
奶香在室内弥漫开来。
刻刀的沙沙轻响里,轻声缓语和她谈起了傍晚到访的贵客。
“原本打算借着这场刺杀的名目,推了所有的拜帖,闭门谢客几日,把该写的几本奏疏写起来。
但傍晚王司空登门拜访。
他于我有半师的情谊,我初到京城时,王司空有提携的恩情,哪怕青台巷把梵奴拒之门外,也不能挡了王司空。
阿般莫怪。
”
“我知晓轻重。
”阮朝汐盯着他手中逐渐成型的最后一只圆滚滚的眼睛。
“傍晚时在木廊高处远远地看了一眼。
王司空亲自登门拜访,可是有急事?”
“太原王氏为京城士族之首,他来探听风向。
”
荀玄微吹了吹兔儿簪上沾染的玉尘。
“这些日子我站在风头浪尖,事情做了不少,太原王氏始终置身事外,好处受了不少,手上干干净净,王司空稳坐不动。
”
“直到今日,‘遇刺重伤’的消息传出去,王司空终于难以在家中安坐。
他怀疑这场刺杀是宗室势力反扑,既担忧我伤重垂危,无力继续执政,更担忧这场反扑会波及到京城士族,问我下面打算如何做。
”
阮朝汐思索着,清凌凌的目光扫过书案上堆积的文书卷轴,“三兄打算如何做,心里应该早想好了?”
荀玄微唇边噙着浅笑,继续刻下一刀。
“已经做得足够多,如今轮到我安坐不动了。
——来看,兔儿刻好了。
”
他放下刻刀,将新刻好的兔儿玉簪浸没于清水中,洗去玉尘。
再将洁净的玉簪裹在细缣布里,擦拭干净,递了过来。
阮朝汐在灯下掂起玉簪,打量着晶莹剔透的玉兔儿。
“三兄雕的兔儿,除了一双长耳朵,眼睛尾巴脚爪各处都是圆滚滚的。
这支兔儿如此,之前在豫州雕的那支玉簪也是。
三兄喜爱圆滚滚的兔儿?”
荀玄微莞尔解释,“阿般属兔。
我雕兔儿的时候大都在夜里,思绪比白日里繁杂,免不了会睹物思人。
有时想着你,刻刀下就显露出三分——”
阮朝汐吃了一惊,起身取过铜镜打量自己,手指拂过瓜子脸型的尖下颌,难以置信。
“我哪里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