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力都集中于谈正事,阮朝汐耷拉着眼皮,困倦地盯着面前的空杯。
专为她准备的拇指大的小玉杯,简直像是给小孩儿玩耍的器物。
她昨晚上大半夜未睡好,只要一闭眼就要东倒西歪,为了在贵客面前不失礼,强忍着困倦找事做,往玉杯里一滴滴地倒酒,数到十六滴时倒满了整杯。
阮荻喝完了整壶酒,借着三分醉意,开始侃侃而谈,谈起阮氏对出仕的忧虑,问起荀氏下一步的打算。
荀玄微侧手支案,姿态闲适地倚在案边,“荀氏当家做主的是家父。
荀氏下一步的打算,与其来我的云间坞问询,倒不如尊君去荀氏壁,当面询问家父更为稳妥。
”
阮荻已经喝了不少,醉醺醺摇头,“尊君礼数周到,清谈脱俗,呵,嘴里听不到一句实话。
你荀氏‘双璧’美名传扬天下,家父曾经亲自去荀氏壁询问前路。
尊君莫测高深说了一句,‘时局不明,何妨避世’。
家父信了。
结果呢。
”
阮荻嗤笑,随手拿起长箸,又叮叮咚咚地敲起玉碗长吟,
“荀氏双璧,一个京城入仕,一个山间避世。
好个未雨绸缪,左右逢源。
落在虎视眈眈的平卢王眼里,只衬得一心避世的陈留阮氏不识抬举!”
荀玄微噙着浅笑,耳听着阮荻大发牢骚,在山风流水声里怡然喝了口酒。
“在下避世山中,至今两年有余。
至于家兄的入仕么……倒不见得久长。
”
第二杯酒见了底。
“说起坐镇历阳的那位平卢王,”荀玄微把空杯放在阮朝汐面前,另起话题,“距离云间坞七十里,发兵一日的路程。
距离你阮氏壁也不过百里。
你看此人如何?”
阮荻冷嗤,“平卢王其人,野心勃勃,残暴嗜血。
虽然顶着皇家宗室的威名,实乃山野屠夫!我不能与此獠共席!”
阮朝汐的眼皮子都快搭到案上,脑袋挣扎着一点一点,身侧的荀玄微对着主客方向,谈笑间推了空杯过来。
她瞬间惊醒,盯着空杯思考了一会儿,把十六滴酒水倒满的小玉杯推了过去。
荀玄微正在说到关键处,“——我观此人秉性,不只有勃勃野心,亦有一颗博名望的功利心。
他三次出兵攻伐坞壁,都是先刻意寻个由头,生怕落下师出无名的骂名。
如此倒是露出了心性破绽。
平卢王年少求名,名望便是其弱点。
有功利心,便能以功利束缚之——”
说到此处,随手拿起手边的酒杯,就欲沾唇。
酒杯才端起几分,感觉分量不对,垂眸望去。
阮朝汐趴在小食案上,侧歪着头,睡眼惺忪打了个呵欠。
席间的人眼睁睁见她把正常分量的金杯从荀玄微的长案上扒拉下去,换了个极小的玉杯。
第三杯了。
分量减半。
荀玄微哑然放下孩童玩耍似的小玉杯,换了清茶。
阮荻看在眼里,拍案大笑,“好个阮阿般,倒是不惧怕你家郎君,酒量管得好。
只是阮阿般,两杯酒就停,这是何时定下的宴客规矩?我竟不晓得。
”
阮朝汐坐直了身,实话实说,“新近才定下的。
孔大医千叮万嘱,坞主病中不能喝酒,宴饮不能过两杯。
”
荀玄微举起手里的清茶,以茶代酒,相敬贵客,“孔大医叮嘱了一句不能多饮过量而已。
阿般是个实心眼,连第三杯都不给。
叫长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