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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吾家嫁我兮天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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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切你都可以拿走。

    战场上赢不了,一切都是空谈!” 说完,他站起身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大殿。

    龙突骑支也知道这个条件麴文泰不可能答应,丝毫不意外,冷笑一声,一脚踹翻了几案,带着使团扬长而去。

     一场谈判刚刚开始便宣告破裂。

     寝宫之中,王妃仿佛陷入悠远的回忆:“我娘家姓宇文,法师一定听说过这个姓氏。

    ” 玄奘自然听说过。

    从南北朝乃至隋唐年间,这是第一等的显赫姓氏,北周国姓。

    到了隋朝,宇文述受到隋文帝和隋炀帝两代帝王宠信,宇文氏一族权倾朝野。

    在大业十四年,宇文述的儿子宇文化及弑杀隋炀帝,可以说隋朝就是断送在了宇文氏的手里。

     “我是周朝上柱国大将军宇文庆这一支,祖籍洛阳,闺名玉波。

    说起来与法师还算是同乡。

    ”王妃幽幽地道,“大业四年,文泰和先王去张掖朝见炀帝,随着皇帝来到长安,又随他去远征高丽。

    炀帝对文泰极为喜欢,极力笼络他,希望打开西域通道,大业八年,甚至将我册封为华容公主,许配给了文泰。

    婚后,我就随着文泰来到了高昌,文泰对我言听计从,在我的劝告下,发起汉化改革。

    没想到推行了不到一年,就激发政变,一家人逃亡突厥,颠沛流离,直到六年后,才平定叛乱,返回高昌。

    ” 宇文王妃泪水缓缓流淌,低声吟唱:“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乌孙王。

    穹庐为室兮毡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

    居常土思兮心内伤,愿为黄鹄兮归故乡。

    ” 玄奘默默地听着,内心也不胜凄凉。

    玄奘精通儒学,自然听得懂,她唱的是西汉细君公主的《黄鹄歌》。

    细君公主身世凄凉,是西汉和亲的第一位公主。

    她是汉江都王刘建的女儿,年幼时,刘建因谋反自杀,她的母亲则以连坐被斩,长大后,汉武帝为了联合乌孙国抗击匈奴,将她封为公主,嫁给乌孙王昆莫。

    昆莫年老,两年后去世,他的孙子岑陬即位。

    乌孙习俗是收继婚制,岑陬要继承昆莫的所有妻妾。

    细君公主无法接受,向汉武帝要求回国。

    汉武帝不允,命她嫁给岑陬,细君只好再嫁。

    一年后便忧伤而死。

     “汉之解忧公主、王昭君,隋之安义公主、义成公主,还有我!哈哈——”宇文王妃大笑,“什么强汉、大隋,统统都是懦夫!它们的赫赫声名,锦绣江山,便是出卖了我们这些弱女子换来的么?” 玄奘无法回答,叹道:“王妃,前隋已亡,您的使命也结束了。

    贫僧看来,国王陛下对您很是宠爱,何不就此享受人伦之爱、夫妻之情?” “他对我很好?”宇文王妃惨笑一声,“他真的对我很好!在法师的眼里,文泰是个什么样的人?” 玄奘不知她为何要问这个,想了想,道:“陛下性情沉稳,仁义慈悲,广布仁德于国内,百姓富裕而和乐。

    ” 宇文王妃嘲讽地看着他:“这就是法师您眼中的麴文泰么?可却不是我眼中的麴文泰!”说话间,王妃唰地扯开了身上的衣衫,光裸的脊背暴露在玄奘面前。

     玄奘大吃一惊,急忙转脸,可就在这一瞬间,他心中禁不住一沉,王妃那洁白的胳膊和脊背上,竟然纵横交错,到处都是陈旧的瘀青和鞭痕! “阿弥陀佛!”玄奘厉声道,“请王妃自重!” 宇文王妃嘶声大笑,缓缓套上衣服,嘲弄道:“法师看清了么?这些鞭痕,这些烙印,这些拳打脚踢的瘀伤!这就是你眼里仁义慈悲的麴文泰!一生广造佛寺,布施僧侣,他的仁德和善政让你称颂不已的麴文泰!” 玄奘难以置信道:“这些……是他打的?” 此事真是耸人听闻,连一旁的阿术都吃惊无比。

    毕竟,一国王妃那是何等身份?象征着这个国家的体面,却被凌辱到这种模样,一旦传出去必定举国哗然,西域诸国都会震惊。

     “法师以为,作为王妃,还有别人敢动我一根指头么?”宇文王妃冷冷道,“麴文泰根本就是一个懦夫,一个伪君子,一个虐待狂!他敬佛,拜佛,佞佛,护佛,只是为了营造他虚伪的面目,他内心狠毒残暴,当年平定叛乱,一日之间夷平六十名叛乱者的九族,三千多人人头落地,从八十多岁的老人到还在吃奶的婴儿,一个都不放过!他强大却又懦弱,慈悲却又残暴,意志坚定却又朝令夕改。

    他在每个人的眼里都是一张不同的面孔,他在法师您的眼里是个仁君,在我的眼里是个虐待狂,在大王子的眼里冷酷凶狠,在二王子的眼里背信弃义,在三王子的眼里冷漠无情,在大臣的眼里喜怒无常,在百姓的眼里慈悲仁义……法师,您能想象我在嫁给他的十八年里,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玄奘彻底惊呆了。

    宇文王妃的衣襟没有拉好,隐约露出一条暗褐色的鞭痕。

    玄奘实在无法想象,那个对自己毕恭毕敬,对佛法虔诚崇敬的国王,居然能挥动鞭子,在自己妻子的身上狠狠地抽下去。

     “麴文泰的第一任王妃是突厥人,便是麴仁恕和麴德勇的母亲,她早亡,后来又娶了一名嚈哒遗族的公主,便是麴智盛的母亲。

    二十年前,这位嚈哒公主也死了,突厥人让他再娶突厥女子为妻,但麴文泰作为高昌的世子,极为自负,愤怒于突厥的压榨,打算脱离突厥,投靠大隋,于是便经炀帝赐婚娶了我。

    ”宇文王妃淡淡道,“炀帝那人早有定论,虽然好大喜功,却极为现实,我也好,安义公主、义成公主也罢,每个和亲的公主都负担着使命,影响国王,亲善朝廷。

    第一年,我们志同道合,感情和睦,他待我也极好,我一直以为在异国他乡找到了真正的爱情,我耗费无数精力,帮他汉化改制,甚至不惜动用宇文家族的关系资助高昌。

    但很可惜,他推进改制过于粗暴,我这时已经完全站在了高昌的立场上思考问题,屡劝他戒急用缓,但他不听,终于激起了叛乱,我们一家人狼狈逃亡到突厥……” 玄奘和阿术默默地听着,大殿里悄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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