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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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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看得出来。

     我问他看得出什么来。

     他说:你是个大兵。

     你讨厌大兵? 我可以试试看,我会不会讨厌。

    他搂住我的臂膀恢复了自然。

    他笑笑:可能大兵会好些,不那么麻烦。

     我问他指的是什么麻烦。

     他说:你知道的——女人都很麻烦。

    他深喘一口气,胸脯挤了我一下。

    不过换一个人,肯定认为你很乖——穿这样一件雪白衣服,牛仔裤一尘不染,好像天下人只剩了你,也轮不上你去打仗。

    可是我看得出你很强,他改口讲英文:你是块啃不动的饼干。

     你骂人吧?我大声说。

     看你怎么理解了。

    也在于谁来理解。

    有人喜欢啃不动的饼干,有人讨厌。

    对于喜欢的人,就不是骂人。

     我笑起来。

    我这种笑法十五年前就停止了。

    我看见自己的笑在寒冷中形成久久不散的一团白雾。

    这个夜晚把我弄得有些反常。

    极其反常。

     一小时零十五分过去。

    我和里昂同时听见一台拖拉机的声响由远而近。

    两分钟之后,那响动震得空气都哆嗦起来。

    里昂说:来了。

    从停车场进口处,一辆六十年代末的巨型凯迪拉克开了过来。

    它是银灰色,不像是漆,而像是原始金属就那样一丝不挂地袒露着。

    它气势磅礴地转了个弯,仿佛它是艘航空母舰。

    它的造型带有侵略性,人对宇宙和海洋的扩张狂妄,就在这形状中。

    车窗被摇下去,一个嗓门从里面射出来;他妈的里昂,除了你还有谁了!…… 车近了,我看见驾驶这个不可多见的怪物的是个娇小的金发女郎。

    她旁边坐的是个壮硕的中国男人,操着北京垮音极重的英文。

     里昂说:知道你就会迟到!你有不迟到的时候吗?他双手拉住后车门,整个身子向后倾斜。

    门沉重地开了,他比划着请我上车。

    嘴都没闲着:你恐怕参加你自己的葬礼都会迟到! 我们做爱总得结束吧?你打电话来的时候,我们正做到一半!壮硕男子说。

    他调转过身,正面朝着我和里昂,伸一只手过来:海青——大海的海,青天的青。

    我握了握他正方形的手掌,说了句非常高兴认识你之类的礼貌废话。

     驾车的金发女郎也朝我扬扬手,问里昂:收到我寄给你的生日卡了吗? 里昂说收到了,谢了。

     海青后背朝着前方,两个胳膊肘平趴在前排座位的靠背上。

    他笑着说:不告诉我名字没关系的。

    我完全理解——里昂这小漂亮哥儿常常在街上勾搭无名少女。

     里昂笑嘻嘻地说:你闭嘴。

     海青说:真的真的,他勾搭成功了,就领到我那里去开房间。

     我说那你可是间接地祸害少女。

     海青洪亮地笑起来。

    里昂看我一眼,像是我很给他面子,这么开得起玩笑。

    海青的五官相当端正,脸形也不错。

    他和里昂一样,梳根马尾,只是他的马尾比小手指还细,因为他的头顶彻底秃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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