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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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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儿也没听出阿书声音里的哭腔。

    他的脚在油门上加了一把劲,车速平稳地上去了。

    阿书说:完了,跳车也没法跳了。

    他倏地笑出声来,轻打一下方向盘,我们进入了一个小小的闹市区。

    车子不动声色停在了一家餐馆门口。

     在他笑嘻嘻请我们下车时,阿书仍感到一阵可怕的瘫痪。

    他的脸在餐馆霓虹灯映射中,神气十足。

    他说:这下明白了吧?上陌生人的车,是很难下车的! 点菜时,我发现阿书开始报复。

    她点了三道二十五块以上的海鲜。

    表情全无,杀人不眨眼的从容。

     我说:唉,行啦,吃不完的。

     阿书立刻打断我:谁说你了?我吃得完。

    她改用中文说:这小子把我吓得半疯,你知道吗,恐惧特消耗人! 他笑着看着阿书,又来看我,劝我一样说:随她去,我反正没带那么多钱。

     阿书食指向他一指:用信用卡。

     他还是笑眯眯的:我在国外工作了很多年,信用卡没及时付账,信用公司现在都歧视我,只给我很低的信用限额。

    我这月已经超额啦。

     就是说吃不起海鲜了?!阿书恶狠狠地瞪着他。

    我没估计错吧?她看着他对我说:这是个穷小子,还抠门儿。

    她拍拍菜单责问道:那我们吃得起什么?! 吃得起“饱”。

    他说。

     我草草点了五块九角九的“天使头发”,配番茄浇汁,然后就把菜单合上了。

    他在认真地读菜单,面孔给严严实实罩住了。

     阿书拍拍我胳膊,拇指向菜单后面的他一戳:怎么样?我说中了吧?我就知道他没什么油水,比道格拉斯还不如。

    看见没有,他看菜单是从右边往左边看。

     他这时从菜单后面露出面孔:这是我爸爸教我的。

    他一口字正腔圆的中国话。

     我看见阿书的脸先是一红,再一白,她肯定也看见了我脸色的变化。

     啊呀!……阿书用巴掌捂住半张开的嘴。

     他无所谓地说:没关系,你又没说错——我是挺穷的。

    美国外交官,也就比邮差阔那么一点儿。

     他看着大败给他的阿书,哈哈直乐。

    我庆幸除了和阿书琢磨用皮靴干掉他,还没讲他太多坏话。

    我发现自己也跟着他在哈哈地乐。

    阿书的下场很可乐,但我主要是想让他明白,我是他恶作剧的好观众。

     后来安德烈告诉我,那天晚上他很感激阿书,她给了他很大很关键一个机会,让他把他逗乐的天分、语言的天分展示给了我。

     “你看,我已经重复五遍了。

    ”我向特务福茨偏着脸张开两个巴掌:“我只记得我和戴维斯是在地铁站相识的。

    ” 我不愿把阿书扯进来。

     理查·福茨送我出来时,已近中午。

     我走出杰克逊街×××号的时候,天色铅灰,胀鼓鼓的憋足一场大雪。

    气温很暖,不怀好意的暖。

    这是芝加哥一年中最灰暗的几天。

    人群像是从大卫·帕克画中走出来的。

    匆匆的各种皮靴上渗着灰白盐渍,半个秋天一个冬天,他们的靴子就这样被化雪的盐饱饱地浸泡、腌渍,成了城市最难看的一个层面。

     从办公楼里出来抽烟的男人和女人们,缩着颈子站在角落里,每吸一大口烟,脖子更缩得紧些。

    他们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他们自己有多么难看。

    但我感到,给他们看到眼里的一切,一定更加难看。

    我突然感到一阵恐惧——我是这丑恶景象的一个细节,因而他们阔大无边的厌恶包括了我。

    我也是他们广漠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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