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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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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真是没办法,每时每刻都要拿他们俩对比。

     一觉醒来,杰克布不见了。

    和他的钥匙一块不知去向。

    空气又湿又凉,我成了收获后被落在田里的一棵菜。

    杰克布似乎把我的体温也带走了。

     我迷迷糊糊,醒了一阵又睡了一阵,终于听见门开了。

     我哑声说:我醒着呢。

     进来的人居然说中文!他说杰克布叫他来通知我,马上离开,赶最早一班轮渡回上海。

     这人有二十岁?听上去不比世海大多少。

     我光火了。

    杰克布这混账,把我当福州路上专接洋客的“咸水妹”?一夜过完,就派小厮来轰我走? 我叫小狗腿子滚出门外,我要穿衣服梳头。

    我本意是要拿到杰克布的保险箱钥匙,现在可好,一无所获,大败而归。

     等我大致上把自己收拾停当,走出门,田地边缘升起一块灰白天色。

     那个替杰克布承受我恶言恶语的小伙子真的很年轻,比世海还要面嫩。

    他等我稍一安静,便说因为昨夜有一个工人偷偷跑了。

     我瞪着他说:所以?! 所以杰克布连夜把工厂的一些产品藏起来了。

    他和世海还有另外几个人忙了一夜,就怕…… 就怕什么? 小伙子不说话了。

    他们有组织和纪律,纪律让他们常常装聋作哑。

     那个偷跑的人可能会去投敌。

    杰克布防止他把日本人带回来搜查工厂。

    我这样推测。

    也许那个人只是个小毛贼,偷了一些打着“MadeinUSA”的机械零件到外面去零贩,畏罪逃跑。

    杰克布是不存任何侥幸的,对可能发生的搜查做了缜密准备。

     那么他到底在制造什么违禁品?除了制造假冒的“MadeinUSA”机件,他难道在做更造孽的事? 小伙子用一辆自行车驮着我在菜田里穿行。

    天还没有完全亮,公鸡打鸣此起彼伏,果林弥漫着水雾,秋季的果实还没有成熟,小女孩般青涩地待在树叶后面。

    我有一种感觉,可以把它叫做美妙的遗忘,就是一刹那忘了身在何处。

    我突然好不想离开这里。

    战争没有触碰到这里,触碰了也没关系,春天多少生命会活回来?活它们的,照样有花有果。

    一个世纪前上海所受的耻辱也没触碰这里,或者触碰了也没关系,草木和泥土不像人,会学得卑躬屈膝,学得在稀薄的尊严中苟活。

     一艘轮渡之遥,那边的上海多么不同,身上同时压着法国美国英国俄国德国,然后是最肆虐的日本。

     因此越是码头在望,我越是不舍得身后的农舍和菜田。

    又湿又臭的泥土地也是好的。

    蚯蚓和田鼠都不无善意,一切都是好的,我可以在这里生活。

    我这个三脚猫一样站不稳坐不住的天生寄居客,居然留恋起一方土地来。

    在这方土地上,我可以和一个爱我的,或我爱的男人共同生活,战争永远在别处。

    爱我的,如杰克布;我爱的,如彼得。

    真奇怪,浦东一夜荒唐,让我看到了和杰克布一块生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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