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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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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问我听谁说的。

    我是听彼得说的。

    但我当然撒谎说听一个犹太难民的治安员说的。

    什么时候听说的?听了一礼拜了。

    那为什么一直瞒着?这怎么叫瞒着?犹太难民的事,听听就过去了,谁存心瞒呢?好像这事特别新鲜似的。

     他看着我,说:你不是不认识犹太难民吗? 就像一般心怀鬼胎的人在此刻都会反应过度一样,我大声说:你什么意思? 他不说话了,转过脸去听一个老头朗读他自己写的诗歌。

     从阅览室出来,天快黑了。

     杰克布突然说:我不是一个诚实的人,但我对你是基本诚实的。

     我说:谢谢! 你一听就知道我是在骂人。

    可以听成:谁稀罕你诚实! 他说:我觉得你还有事瞒着我。

     你是知道的,英文把隐瞒说成隐藏。

    隐瞒是话语的疑点,隐藏听上去整个人都可疑。

     我以心虚人特有的过激语气争执,说难道认识一两个犹太难民是罪恶?何必隐藏?! 我这时的心理是这样的,杰克布任何带刺伤性的语言,都让我舒服。

    我要对他大大地造一次孽,等同于置他于死地。

    他的语言越有虐待性我就越欢迎,什么欺骗、撒谎、隐藏,这些词汇来得狠毒,我欠杰克布的债务就勾销一点。

    勾销一点是一点,我真希望他在我心目中坚守住他人渣的地位,千万别变,对一个人渣,我可以心安理得地榨取价值,然后践踏,然后摒弃。

    人渣假如还能有点可榨取的价值,用于一个高贵的生命,这该是人渣感到有幸之处。

    好吧,杰克布,来吧,语言还不行,不够流气,远远不如他在旧金山爱尔兰酒吧里的语言符合人渣的角色。

     杰克布把脸对着一棵叶子落了多半的英国槐树。

     我站在他侧后方,看着他剪裁可体的法兰绒大衣。

    他为上海之行真是置办了不少行头,花他医生哥哥和律师哥哥的钱,反正是花惯了。

    他为阅览剪彩和随后的诗歌朗诵会打扮了一番。

    其实他这副打扮站在阅览室黑洞洞的空间里,与一群变卖东西填肚子,变卖得只剩一套破西服的难民们为伍已经是厚颜无耻。

     公园里暮色四合,树丛里,某人在小号上校音和试奏。

    天暖的时候,工部局常常在这里举行露天音乐会,我和彼得来过几次。

     杰克布的太阳穴一跳一蹦。

    我从来没注意到他面孔上会出现这些脱出他控制的小动作。

    他从轮船上得到上百名片,每张名片都是他的敲门砖。

    他住在我家里样样都不碍事,就是整天占着电话让凯瑟琳的女友打不进来,而让凯瑟琳撅起嘴和他娇滴滴地抱怨:“Iwanttelephonetoo!”这些敲门砖还是有用的,几乎天天给他工作面谈的机会,但他像我一样爱逍遥,难以遵守纪律,什么工作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混够几天饭钱,就异想天开要弄一笔资本做一桩大事。

    所以在虹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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