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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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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对我做个鬼脸,问我相不相信他现在最想吃的是甜酸肉。

    我说我相信,因为我也常想吃分量很足的热狗,上面堆满乱七八糟的配料。

     结果我们都点了热狗。

     我问我父亲,去内地的事情怎么和他小夫人谈妥的。

    他说他本来早就要走,可凯瑟琳怀孕了。

    后来她承认是为了拦住他编出的谎言。

    俩人吵到离婚边缘,凯瑟琳求饶了。

    我父亲先去那边安置下来,再设法把凯瑟琳接过去。

     马上就走吗?我开始讲英文。

     把你送上去美国的船我就走。

    上海不是你这样的女孩子待的地方。

    你要不回美国,就和我一块儿去内地。

     我父亲很少有这种时候,果断独裁,不容置疑。

    一旦这种时候出现,你最好小心点。

     我说:给我一个星期时间,我给你答复。

     父亲说:给你两个星期。

     我说:谢谢。

     他说:但你最好别动歪脑筋,逃走什么的。

     我说:彼得怎么办? 他说:这跟你去美国并不矛盾。

    你一定要嫁给他,到美国以后正好催促你伯伯。

    总不会三个伯伯两个姑母都不帮你忙。

    你是真要嫁给他? 我明白了。

    父亲请求给彼得担保的事遭到了大伯的拒绝。

    唐人街的生意人在纳税上都经不起推敲。

    担保书要求纳税清楚,并对所有动产不动产要如实呈报。

    伯父们心想,我疯了吗?向美国政府露富? 还有原因。

    一定还有。

    大伯父大概对我根本不想认了。

    难道没给鬼佬欺够?还要请个鬼佬回家?美国的白鬼佬都不请他进门,何况是个连白鬼佬也看不上的犹太鬼佬! 这些我没有向父亲证实。

    证实了更刺痛自己。

     我们离开美国总会时,海关大钟敲了八下。

    四下一看,各餐桌点燃了蜡烛,烛光四周,出现了低声细语的客人。

    我和父亲刚才谈话声调还是过响,因而我们走过一张张餐桌时,让蓝色、灰色、棕色的目光划了一下。

    能感到那些目光的冷和硬。

     下了楼我们往黄浦江边走。

    就是想走走。

     一队日本兵从我们身边跑过去,哇哇地叫喊着“站住!浑蛋!……”我们不懂日语,但这两句话从一九三七年年底之后,就是日语盲也听懂了。

     我父亲朝他们跑的方向张望。

    我没有心思去管别人的悲剧,心里乱糟糟地想着如何度过离别彼得前的两个星期。

    这一走可就是阔别。

     父亲用英语骂了一句:狗日的日本佬!他不知觉已经向出事的地方快步走去。

     我顺着他走去的方向张望,汇丰银行对面,传来人类在猎杀时从喉底和脏腑中发出的声响。

    就是那种平时绝对发不出来的声音。

    路灯下日本兵成了一大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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