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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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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换地只剩一步之遥。

     此刻或许应该忍耐,应该装作放过温辞,待以后他无用之时再借别人的手…… 温辞转头看向他,殷红的眼眸中,却竟然含着一丝怜悯。

     卫渊蹲下来,凝视着温辞的眼眸:“你这般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温辞咳嗽着,说道:“没什么意思……我一早猜到,这并非你我之间的斗争,是你与自己野心的斗争。

    ” “因仇恨而筹谋,最终又因为这筹谋要忍耐仇恨,多么可笑。

    ” 卫渊脑海中仿佛有一根弦绷断,他骤然攥住温辞的衣领,手因过于用力而颤抖,却最终放下温辞。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大笑起来。

     在这狭窄逼仄的倾颓之地,他的声音重重回荡,仿佛鬼魅。

     “可笑,怎么会不可笑?凶手脱去疫魔之名,这数十年来坐拥梦墟,享有盛名、举世敬仰。

    而我寻寻觅觅八十余年,却连疫魔就在身边都不曾认出!” “若不是卫某还活着,梦墟主人恐怕早就忘记还有疫魔这回事,心安理得地逍遥了吧!?” “忘记……心安理得?”温辞重复道。

     他身上粘稠的鲜血和无数的噩梦重叠在一起,惊叫声与诅咒声,以及无数赤红的眼眸仿佛就要突破鲜血,从噩梦里来到他面前。

     “我记得比你还清楚。

    ” “你记得,你说你记得?好啊,你说说看,你都记得些什么?” “沧州二十八镇数万人丧生,官府封城尸横遍野,沧江尽染殷红。

    我见过这数万人的死梦,听过他们每一个人的哀嚎诅咒和恳求。

    ” 温辞缓缓说道。

     他病愈下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沧州,那些因瘟疫而死的人若留下坟冢墓碑,他便挨个祭拜磕头过去。

    那些人的名字,他到现在也不曾忘记。

     但他也知道那毫无用处。

     “他们终究因我而死,从我嘴里说出抱歉都是轻贱,我以死谢罪也不足以偿还。

    ” “但是我思来想去,竟没有地方可以挽回,我甚至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出生便有疫病,却对此一无所知,我能有什么选择?回去娘胎里重生一次吗?出生时把自己溺死吗?” 温辞攥紧拳头,却突然笑起来。

     他一字一顿道:“可是怎么办呢,我也想活啊。

    ” “我已经见过这个人间了。

    即便在所有血泊里都看见鬼影,即便永生永世噩梦缠身,即便无人相伴无人相亲,我也想留在这个人间啊。

    ” 他走遍五湖四海,与形形色色的人萍水相逢。

    总有人想接近他、了解他,而他总是对他们说——你们懂什么? 没有人能懂得。

     那一扇高门,一场瘟疫,一场大雪,山上的一个姑娘。

     他长久以来身缚锁链,叶悯微替他斩断锁链的一端,令他离开那座高山。

    可锁链的这端将永远缠绕在他脚上,拖在他身后,一路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他身上的锁链。

     他不必被任何人懂得,甚至不必有谁知道他的名字。

     他可以是任何一个人,台上的戏角,游街的神明,戴上面具,穿着舞服,在某些时刻得到注视,在人们的笑声里走过,浸没在这人间烟火之中。

     那就足够了,对他来说就足够了,这个人间就是他一整个童年的梦想。

     那个白皙沉默的孩子似乎又从黑暗深处浮现,他站在尸山血海之中,冷冷地睁着眼睛,凝视着温辞。

     温辞总是无法直视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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