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族,因不喜皓首穷经地读书,便蒙父荫先做了建陵挽郎。
”
“挽郎?给皇帝亲王抬棺材的?”薛涛睁大眼睛。
绛真掩口笑:“说穿了就是。
但这挽郎也不是谁都能做的,除了出身贵族,还须英俊可爱,博通诸艺,富于才情。
虽然是抬棺材的,可抬完了就封官,你看好不好?”
“这个我也听阿耶说过,”薛涛摇头,“寒门庶子,苦读十年方能及第;及第了,还不定得不得官。
多少人苦守长安,四处求拜,就像杜工部写的,‘朝登富儿门,暮随肥马尘,残杯与冷炙,到处潜悲辛’。
而士族高门,哪怕是十二三岁的小娃儿,只要做上挽郎,就可腰别银艾、出入天子堂中了。
上天也太不公平!”
绛真不禁低笑:“清浊有分,士庶有别,古来如此啊。
你一个女娃充什么商鞅,还想革新变法不成?所以我说,节度使长得是好看的。
脾气倒似也不凶,我来的时候短,还未曾见过他发怒。
但他只略一看人,那眼光倒像有千钧重,压得人抬不起头来。
”
薛涛便逗她:“你这么美,还怕人看?听你说了半天,好像很喜欢‘咱们’这位节度使嘛。
”
绛真又急又羞,也不顾手还戴着弹琵琶的银甲,连忙捂住薛涛的嘴:“不敢乱说!这种话叫都知听见了,吃不了兜着走!”
“你弄疼我了!”薛涛推开她的手,看着她笑问:“那阿绛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绛真脸红:“我没想过这种事。
”
薛涛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
绛真忍不住问:“那你呢?”
薛涛翻身坐好,想想道:“我如果要嫁人,就要嫁正气凛然、有才的,像我阿耶那样。
”她父亲虽然只是一介微官,但颇有清誉,还作得一手好诗,写得一笔好字,琴也弹得好。
“我觉得……文士且温柔,就好。
”绛真低下头,低如蚊蚋地说。
“哦!我听见了。
原来阿绛喜欢温柔文士那类——‘濯濯如春月柳’的。
”薛涛笑弯了腰,绛真羞得满面通红,使劲摇她:“小声些!”
正笑闹着,外面窗下有小婢子叫:“绛真阿姊在么?霄娘找,吩咐预备明天接待宫中来使。
”绛真忙起身理妆,薛涛只得回乐营来。
两天后微雨。
“天水压尘,小娘子好运气!从此是前头人喽,步步走,步步高!”
送薛涛上玉梨院的乐伎已是个皤然老妪了,还穿红着绿,身上散发出一种衰败不洁的气息。
薛涛接过她手中彩绘牡丹的油伞,不觉站远点:“谢姥姥。
”
灼灼立在檐下鄙夷道:“这老鸠盘荼鬼,现在就巴结上了。
”
老乐伎不生气,笑嘻嘻说:“到了前头,整日在节度使、长官们面前,小娘子自然会有许多方便。
我是过来人,有什么不知?”
凤鸣因霄娘那里还没消息,心内沉重,所以笑得格外喜庆高声:“这个姥姥聪明!我们薛阿姊可不是那种得势就忘记旧交的人。
阿姊,对吧?”
薛涛道:“这有什么得势。
都是好姊妹,只要有我帮得上的,我不会推辞。
”
说的凤鸣和老妇人都笑了。
独灼灼冷冷说:“你少轻狂!玉梨院可不是好站的地方,一个个都炸毛红眼,好像斗鸡。
先顾好你自己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