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封之滨一日比一日热闹,但许多人物只在刚开始时露了个面,之后便没再出现。
前面开场都是热身赛,可看可不看,真正有意思的比赛在十日之后,对一些人来说,那才是风云会真正的开端。
这几天里,发生了许多事情。
听说温流光处理完身边人后和王庭关系十分紧张,原本该他们三个一起制定后面排位赛的赛制规则,然而温流光和江无双现在见面能直接左拐出门去生死场斗法,陆屿然根本人都不见一个,此事也就作罢了。
还是按往年规矩来,暂时不做别的安排。
陆屿然的离开,短时间内没人发现。
六月七日,陆屿然进了帝主传承,进去前给温禾安发了条消息。
六月九日,温禾安觉得温家圣者是时候要到了。
天黑下来后,凌枝和她一起在书房中摆弄新剪下来的花和藤蔓。
一段段沁过了水,捏在手里满手湿濡,凌枝喜欢看,但对动手侍弄提不起耐心,她皱眉跟温禾安确认:“两道空间术真要这样用吗?你不然重新安排安排,给自己留一道。
”
她双手在袖中插起,说:“你别真将自己玩进去了。
”
越是大事当头,温禾安越能静得下心,闻言摇摇头,说:“就这样用,想不到能两全其美的办法。
”
想在王庭主城将他们看得和眼珠子一样的储备“禁术”偷出来,难度本就高得超乎想象,能有这样的机会,已经集齐了天时地利人和。
想毫发无损就得偿所愿,没可能。
“我在想。
”她将最后一根藤蔓绕手弯折,折出弧度,环绕着白净瓷瓶,又擦干净手,直起身看窗外:“他们会用怎样的理由引我出去。
”
第二天,温禾安得到了回答。
亥时初,月流倏的进书房,对温禾安道:“女郎,巫山来人了。
”
温禾安和凌枝对视一眼,后者满脸“他们真是无药可救了”的神情。
她初听觉得好笑,细想又觉在情理之中,两人默契地往外走,穿过正厅,来到院门前,凌枝突然抓了下温禾安的手,又慢吞吞地放了,苹果脸上不难看出纠结,朝她分外直白地确认:“你不会死,是吧?”
她要求也不高,不死就成。
到了他们这样的境界,只要还剩口气,就算在床上躺个三五年,也有恢复过来的一日。
凌枝接着道:“没法跟陆屿然交代就算了,我可只有你一个朋友。
”
“是的。
”
温禾安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她说:“我不会死的。
”
凌枝挑起的眉放下来,嘟囔了句什么后勉强放心,说那就按照原计划来,说完就消失了身影。
门口果真站着一人。
脸普通,衣着也很普通,没有任何能
让人留下印象的地方,若说有,便是他衣角袍边和腰封上压着一道凶兽纹路,那是巫山的图腾之一。
温禾安眼神落在那图腾上好一会,伸手,抵了抵脸上的面具,态度不冷不热:“谁让你来的?这次又有什么事?”
送信的人心中一凛,有些没摸准她的意思。
他是天都的人,披了层巫山的衣服,听圣者的吩咐,又按照王庭给出的地址找上门来。
温禾安之前在天都很是出名,现在也依旧出名。
谁都知道她现在背靠巫山,和陆屿然之间的关系很是扑朔迷离,有人说她和帝嗣是旧情复燃,送信人现在否定这个说法了。
因为她的语气,明显就不是那么回事。
他定定神,垂眉敛目,一板一眼道:“族内几位长老想请您往城外单独一叙。
”
温禾安将他这句话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有些计较,目光微微闪烁,语气冷飕飕:“意思是,现在陆屿然不在,我还得听巫山长老吩咐?你们是不是太没分寸了。
”
“不敢。
”那人彻底确定温禾安和陆屿然或许有关系,但绝不是那种关系了。
他牢记自己的命令,怕说多错多,当即唯一颔首,不卑不亢道:“某只是奉长老之命前来传话。
”
温禾安抿了下唇。
心中微妙的预感被证实了。
这人能替温家圣者来传话,地位不低。
显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和陆屿然的关系,但他说的是长老要见自己,没有扯陆屿然出来,自己说那句“陆屿然不在”时一点儿异常反应都没有。
他知道陆屿然不在。
另外两家绝不会让陆屿然得到传承,圣者如今不会出面,那……江无双和温流光,他们好几天没有出面了。
巫山这次来的三位长老都不是籍籍无名之辈,不出意外,他们能顶住压力。
温禾安不再分心。
她最终摁了下眉心,作妥协状:“在哪见。
”
那人压抑住声音中的喜意:“城外西山岭,望月楼。
”
温禾安说:“我等会到。
”
那人彬彬有礼地插手做礼告辞,并不担心温禾安不来,陆屿然进了传承,他身边人现在是焦头烂额,她要去跟谁求证?得不到求证,她又没法真对巫山视而不见。
寄人篱下,仰人鼻息,就算是温禾安,也只能对世家低头妥协。
从前如此,现在依旧如此。
待他出院门,温禾安视线冷下来,她看向月流,轻描淡写道:“才晋入九境没多久,去解决掉他。
”
月流即刻追出去。
凌枝出现,她回隔壁宅子拿了副纯黑凉丝手套,现在正往手上戴,眼也不抬地嗤笑:“怎么想的。
他们难不成真以为在巫山,谁都敢越过陆屿然,私下跟他身边的人接触?”
一群蠢东西。
“世家的人多少有些这样的毛病,见久了就习惯了。
”
温禾安不觉得奇怪,她想起温家圣者那张慈和伪善的脸,心中竟毫无波动,她垂睫,半晌又偏头问凌枝:“准备好了吗?”
“当然。
”凌枝觉得奇怪,这话是她对她说还差不多吧:“我有什么好准备的,又不是我要出手同时面对几个圣者……反正,你准备好了就能出发。
”
温禾安看向浩渺无垠的夜空,没过多久,道:“走吧。
”
前往西山岭的空间裂隙中,温禾安拿出四方镜,下意识划开。
她之前没这个习惯,很多事都是由身边人直接告知,一天下来也就看个两三回,和陆屿然在一起后看得多。
现在没有他的消息。
她拇指指腹无意识地摁着镜面背部圆滑的弧度,将它收回来,随着时间流逝,夜色和空气中的湿气越来越重,心不免一点点往下沉。
大战前的些微紧张,对她来说不是第一次,在杀温白榆,囚穆勒,毁掉温流光第八感时,她就知道会有和温家圣者对上的一日,在王庭下妖血,谋禁术的事败露后,她也知道自己又有了强敌。
只是没想到都凑到一起了。
她和圣者之间差的不是天赋,不是机缘,是亘长的时间沉淀,但现在让她觉得尤为紧迫的,同样是时间。
这场局,她将所有能算的东西都算到了,依旧不能保证不出意外。
有小塔扛着,最坏的结果不至于会死,她不可能空怀揣着一腔勇气面对圣者,十二花神像不是只有好看一个作用……但她还在等罗青山两个月期限的最终审判,这种前提下,她不想自己太被动。
若是出现转机,有解决办法,她可以等,慢慢来。
总有一日,她会站在九州之巅,将昔日恩怨一一料理干净。
若是没有——
夏夜的风带着热气,灌进鼻腔却渐渐散开冷意,温禾安一步踏出空间裂隙,踩在一座山头上,目光沉静:这世上不择手段的歹毒蠹虫那样多,就算是死,也绝不可能是她一个人死。
还没到西山岭,观月楼呢,温禾安才走了十几步,就被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劲领域锁定。
方圆百里皆是崎岖山道,这地方本就偏僻荒凉,王庭提前六七天就得知了消息,悄无声息将人都清走了,今夜山里唯有野兽。
四周有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