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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Flower.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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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时,我辗转于无数病友间,在现代化的大医院里如游魂般飘荡,才知道,原来这看似人类已经上天入地的时代,依然有着那么多无法攻克的疾病,无法解释的症状。

     在我的病始终无法确诊的那段时间里,我不断的被医生们推来推去,在各门诊间反复做着无意义的重复检查,那时我其实不怕死,我怕的是失去最后的希望。

     只要有一个医生,愿意温柔的接待我,告诉我他还会努力,他不会放弃,我想那一定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

     而现在,这些满怀着希望而来的病人,在他们的眼里心里,封信,是不是就是那一线希望? 来到这里的人,很多都是被现代医学抛弃,宣告无解的病人,他们抱着对生命的最后一线挣扎找到这里。

    中医长久以来被质疑被边缘,却又总在人们生命的关键时刻,承担着那一线生死幻灭的责任。

     我第一次重新审视起封信的职业。

     他从来都不是平凡的人,所有的选择看似平静,对他来说,却都总有背后的惊心动魄。

     依稀间,仿佛看到多年前那衣衫单薄的少年,以头抵地,寂然失声。

     我眼眶发热。

     大厅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

     排队的病人和家属都骚动起来,一个个伸着脖子朝外看。

     然后就看到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扶着一个消瘦干巴的老太太颤颤的走了进来,老妇人的手上紧紧攥着一卷东西,深红的布面和金黄的穗子,竟似一面锦旗。

     男人扶着老太太小心的挪动。

     刚到诊室门口,就见老太太双膝一软,直直的跪下了,同时形如鸡爪的手将锦旗抖开,浑浊的哭喊声带着浓重的外地口音响了起来。

     周围的人都乱了,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我赶快伸手去搀老太太,没想到这老人看似瘦小,力气却不小,执意跪着,把锦旗高举过头,如同行古礼一般,双膝纹丝不动。

     封老爷子也出来了,看老太太哭得伤心,一边矮身亲自去拉人,一边听那个中年男人翻译老太太的话。

     原来老太太患有近十年的失眠症,失眠是常见病,但老太太症状之严重,令她几乎生不如死。

    十年来,她每天都要借助大量安眠药才能勉强睡个两三小时,而且有强烈的畏冷症状,连夏天都要盖棉被。

     这样的病,不是绝症,但却如同附骨之蛆,一点点将人啃噬逼疯。

     一次次求医,一次次绝望。

     她老伴已逝,生无可恋,多次试图自杀,儿女不得不轮流陪守。

     两个月前,在C城工作的儿子听同事谈到风安堂的封信,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将老太太接来一诊。

     第一次问诊时,年轻的封信在老太太眼里,几乎没有任何信任可言。

    那么多名医都看不好的病,怎么可能在这样一个年轻人手里出现转机? 老太太原本就是爆脾气,当日见到封信后几乎当场大闹医馆,觉得儿子愚弄了自己,存心折磨她。

     是封信的诚恳劝慰打动了老太太,他一次开出十二副药,让老太太一定试一试。

     十二副药后,奇迹出现了,老太太的睡眠竟然真的有改变,虽然仍然要吃安眠药,但睡眠时间有明显増长。

     之后老太太继续问诊过两次,一个月后,她几乎可以脱离药物入睡,畏冷症状也基本消失。

     中年男人含着眼泪诉说着,我注意到周围的病患有些也偷偷的抹了眼泪。

     也许病中的人,最能懂得病过的人的心情。

     那些对别人来说仿佛路边新闻的经历,对身在其中的人,却是日日生不如死的绝望与疼痛啊。

     老太太一直跪在地上哭喊着一句话。

     边上有人听懂了,说她喊的是“封医生我不用死了”。

     中午休息的时候,我溜到封老爷子面前,捧着从小餐厅打来的饭菜很狗腿的叫爷爷。

     顺便瞄了一眼墙上挂满的各种锦旗,各种“封医生”“封信医生”的字样,看得我心花怒放。

     封老爷子刚刚用假牙啃完一块排骨,乐呵呵的瞅我:“小程丫头,刚才就看到你了。

    ” 我说:“看您忙,我就一边呆着。

    ” 老爷子嘿嘿嘿:“来找封信?” 我摇头:“来陪您下会儿棋。

    ” 听说老爷子好中午来一局,只是段数太高,杀得医馆无敌手,所以没人陪他乐了,寂寞得很。

     果然一听说来一局,封老爷子立刻双眼放光,排骨也不啃了,碗一推叫嚷起来。

     我也匆忙扒了几口饭,把棋盘摆好。

     看老爷子手痒难耐的样子,我趁机说:“封爷爷,您水平这么高,要是我侥幸赢了一局,您能不能奖我点啥?” 封老爷子双眼一眯。

     我暗想自己是不是太现形了。

     停了三秒,老爷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边笑边毫不客气的开局。

     “丫头,你赢我一局,我就告诉你一件你想知道的封信的事!” 我大喜过望:“来了!” 一个半小时后。

     我愁云惨雾,老爷子斗志昂扬。

     原本想着从小被老爸当陪练多少有些基础,没想到老爷子酷辣狠厉,竟杀得我没一点儿胜算。

     眼看到了下午的出诊时间,老爷子神采奕奕,毫无倦色,我丧志的告饶。

     封老爷子各种意犹未尽,跟个小孩儿要糖果似的缠着我说晚上再去他家陪他来两局。

     我佯做苦闷状摇头:“不来了,跟您下棋太绝望了。

    ” 老爷子不甘心:“丫头我下次让着你点。

    ” 我说不要。

     看我意志坚决的收拾棋盘,老爷子小急起来。

     眉毛胡子都抖了抖,他抓了我的一只手道:“封信今天到封寻那去了!” 我说我知道。

     他挠挠头,看看门口已经在催促的病人们,下定决心般一拍大腿。

     “晚上再陪我玩几局,赢不了我也送你一个事儿!” 我立时笑得阳光灿烂。

     “那我在外面等着,五点陪您一起回去!” 转身出去时,听到老爷子在身后一声笑叹。

     “小程丫头,你啊,看着傻,其实比谁都聪明。

    ” 33、他全身是伤,但始终闪闪发光 这天晚上,我正在封家的大客厅里被封爷爷当肉票杀得哭爹喊妈之时,封信回来了。

     外面已经打霜,他带着一身寒冷的气息,进得屋来,面上微微一怔。

     我仰脸朝他笑,桌上的茶盏冒着热气袅袅,棋盘上的棋局已残。

    封信站在玄关处静静地看着我们,封老爷子却不管不顾孙子的到来,一个劲的催我快快快。

     我胡乱落了一子,瞅到封信换上了拖鞋,把包和外套随手挂好,长腿一动漫步而至,眼睛里看出柔柔的笑意来。

     没有寒睻和询问,我坐在沙发里,他随意的倚靠在沙发扶手上,静观两分钟,忽然伸手替我走了一步。

     竟是一步绝子,在无望中喘出一口气来。

     老爷子可不乐意了,我发现他很奇怪,别人都希望棋逢对手,但老爷子就是热爱百战百胜。

     按理高手踩菜鸟实在是没什么乐趣的事,但他简直沉迷其中。

     难怪没人愿意陪他玩儿。

     在老爷子的怒斥里,封信面不改色的轻拍了一下我的头:“这局完了上来找我。

    ”竟悠然回房了。

     我像小叭狗一样给不满的老爷子顺毛。

     踮着脚上楼的时候,心跳有点儿快。

     如果世界上有一个人,无论你见过他多少次,但每一个下一次仍然如同初见般既羞涩又甜美,既紧张又期待,那么不用任何证明,你会知道那就是爱。

     我轻轻推开封信的房门,他正坐在书桌前整理什么,回头看到我进来,扬了扬嘴角,招手示意我过来。

     我走过去,突然看到他手上的一样东西,吓了一跳,刚想说的话做的事全抛在了脑后,脸烫得下意识转身就想溜。

     他伸手一捞拉我回来。

     像看着什么神奇的东西般,他翻来覆去饶有兴趣的摆弄着那只丑得要命的旧旧的恐龙。

     那还是当年在学校时,不敢走进他只敢在远处偷偷张望的我,扔进他的礼物堆里的纪念物。

     如果捏它的肚子,它会发出惊天动地的大叫。

     但是上次我进他房间发现它时,它已经没电了。

     封信一手圈着我,一手抓着那只恐龙。

     我大气也不敢喘,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见他突然扬起手,捏了一下那只恐龙的肚子。

     惊天动地的怪异叫嚷瞬间响彻房间。

     “Iloveyou!Iloveyou!Iloveyou!Iloveyou!……” 我简直无地自容,眼里看到的,却全是封信促狭的笑意,仿佛是存心刻意捉弄我。

     “什么时候偷偷给它换了电池?”他轻轻拉了一下我背后的一缕头发,像个调皮的小男孩。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似乎不再是那个即使微笑也让人感觉到冰冷和疏离的男子,独处的一言一行里,更多的寻出一点点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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