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
郦酥衣知晓,这是他适才刻字时,手上所沾染的痕迹。
她亲眼看着,沈顷一笔一画,亲手刻上那“兰蘅”二字时。
郦酥衣心中忽然涌上一阵异样的情绪。
一阵异样的、浅淡的离愁,于她的心绪间轻缓弥散开。
如薄雾,似云丝,迷迷离离,融散不开。
倏尔间,她耳畔似响起那人轻佻的笑。
“这种狼呀……他的性子怪得很,平日里捕食猎物,都是单个单个地吃,从不贪多。
等他吃饱了,就会自己走了。
快去吧,小猎物。
”
不过转瞬,又是他带着几分委屈的话语。
“郦酥衣,你又骗我。
我早该料到,你不能轻信。
”
“你为何不喜欢我,我与他是同一具身子同一张脸,我听你的话,已经学得很像他了。
郦酥衣,你看看我好不好?”
“我明明、明明已经很像他了,你为何还不愿……”
秋雨濛濛。
忽尔又秋风盘旋,吹起树声婆娑。
“喂,郦酥衣!”
“我会将他带回来。
你不必担心,我一定会带着他,平安归来。
”
“……”
“吾妻酥衣,吾,爱妻酥衣。
”
“你莫哭啦,莫要担心,我不在了,万事都会变好的。
”
“世间万事,都会变得很好,很好。
如若这个世界,你能喜欢我一点,那就更好了。
”
“只可惜我无能,只有在我死亡之后,才让你开始感动。
”
让你这颗冰冷的心,因为我终于有了片刻触动。
虽然代价是,我的死亡。
……
大凛明安二十四年,冬,沈顷再度出征西疆。
来年春,圣上驾崩。
新帝登基,彻查当年双生子之事。
而后,又于万恩山下建立庙宇,告慰当年故去英灵。
不知不觉,匆匆又是一年。
当沈顷再凯旋,恰逢祺安与绥禧的满岁宴。
从去岁冬时,到今年秋时,将近一整个年头,沈顷在外征战,连连收复西蟒所霸占的六座城池,生擒轩辕高护,逼得对方签下求和协定。
一向猖獗的西蟒,终于向大凛俯首称臣。
新帝大悦,封沈顷为定国公,郦酥衣为一品诰命夫人。
圣旨下达那日,郦家前来庆贺。
简装,小六儿义愤填膺,直接带着人将孙氏与郦知绫打了回去。
而后又请来夫人的母亲林氏,请其上座。
见了外孙和外孙女,林夫人自然喜不自胜。
然,最令她高兴的,还是与郦酥衣相见。
如今她身负诰命,即便是林氏见了她,也要行礼。
眼看着母亲便要俯低下身子,郦酥衣赶忙伸手,拦住她。
“母亲不必这般。
”
闻言,林氏抿抿唇,唇角笑意浅淡,可那眉眼之中,尽写满了欢喜。
明日便是孩子的满岁宴,沈顷上次临走之前,她特意一人跑去国恩寺中,去问智圆大师求了一张平安符。
算着时辰,现如今,她应当去万恩山上还愿。
沈顷还在衙上忙,她便唤来玉霜与素桃,备好了马车,一人兀自前去。
秋风萧瑟,树影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