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还送到家里来。
刘紫樱开门一看,是苏晴,就堵在门上,不但不让她进家门,连送星星的东西也坚决让苏晴拿走。
苏晴还没走远,就听见刘紫樱低声嘟哝了一句“晦气东西”,气得她从此再路过罗顺祥家时,都干脆绕道走。
是雨又来了。
刘紫樱气走苏晴后,罗顺祥头一回朝她发了火,问她说的什么话?你怎么能……你傻子吗?
话音刚落,头顶上响起沙沙声,仿佛有人朝这里扔了一大把沙子。
刘紫樱说,你心疼了是不是?
什么味儿啊!小林叫了起来。
两人又吵起来。
这是两人第一次对吵对骂,过去都是刘紫樱唱独角戏,罗顺祥旁听,从不还嘴。
他们走进了茂密的灌木丛,如果这里不是弥漫着枯枝败叶的气息和潮乎乎的湿气,一定会让人以为是走进了漆黑的房子里,脚下软软的,像铺着一层厚厚的地毯。
时不时地飘来浓烈的腐殖气味。
刘紫樱先是用头撞墙然后又躺在地上打滚,寻死觅活的。
罗顺祥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吓得只好让步,说你起来,我怕你,我怕你还不行吗?
曲比拉铁说,知道了。
罗顺祥没了脾气。
远处的山谷里,有一条瀑布,如同一条蛟龙,似乎忍受不了狭窄的峭壁的挤压,一直在咆哮,飞溅起白花花的鳞片,狂怒地要从峡口中挣脱出来,整个山谷都回荡着它的咆哮声。
他们所处的位置,离它不近,但它仍透过繁茂的枝叶把声音传了过来。
苏晴提醒曲比拉铁,注意听,只要朝这个声音走,方向就不会错。
但让他同样为难的是,怎么向苏晴交代。
有几次,他想跟苏晴解释,可不等他走近,苏晴直摆手,说,你别过来,什么话都别说,我也不想听。
我们以后,除了工作关系,什么都免谈。
继续赶路时,苏晴努力用平缓的声音告诉他俩不要急,我们一定下得去的。
其实,这话说出来她自己心里都没底。
罗顺祥觉得自己比风箱里的老鼠还难受。
苏晴说行。
又让曲比拉铁等一等,找根拐棍吧。
曲比拉铁便拿出砍柴刀,摸索着砍了三根树枝,把枝桠去掉,再发到她俩手里。
倒是乔亚娟把罗顺祥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让他回家好好管教刘紫樱,别到城里来污染空气。
罗顺祥是一句不敢吭,挨一顿损,反倒觉得心里好受一些。
曲比拉铁说,还是让我走在前面吧。
不过,气归气,恼归恼,知妻莫如夫。
作为丈夫,他能理解刘紫樱。
刘紫樱内心比任何一个女人都脆弱,也没有一个人像她那样把男人看得比天重。
他对她来说,就是整个天空。
所以,她很害怕失去这片天空,所以天空中飘过一朵薄云都会让她惴惴不安。
小林不小心摔了一跤。
罗顺祥对她这种心理进行过开导,告诉她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你要是爱我,就得信任我。
一钻进林子里,四周的颜色更加浓黑。
刘紫樱说,我可以信任你,但我不信任别人。
你们俩动作快点。
苏晴催促道。
他说,这跟别人没关系。
他们收拾起工具,准备下山时,夜幕已从高空中垂落下来,向整个山区弥漫。
她说有关系。
男人都是花心萝卜,女人稍微一主动,男人没有一个不趴下的。
曲比拉铁和小林也啧啧地称奇。
他说请相信我,我不是这种男人。
人家也不是这种女人。
以黑呷山的山顶为界,靠发射场西侧,疯狂地下起大雨,这雨从山下往山上追,和他们上山时的线路相吻合。
让人惊奇的是,有条白线贴着绿色的山脊倾斜着身子像条滑动的长蛇,刷刷刷地向黑呷山蹿上来。
速度之快,令人难以想象。
眼见着那条白线逼近他们时,肥硕的雨点也噼啪落下,他们都朝后退了两步,还没被扫着,它却打了个转,侧过身,向右跑了。
他们都大瞪着眼睛看着这一神奇的景象,不知怎么回事。
“乌头风,白头雨;一边晴,一边雨”这谚语就是说的这种情况吗?
她说你怎么知道?你了解人家吗?司大哥走了,旱一两年可以,还能旱四年五年?一个年纪轻轻的女人,没有男人的浇灌,让自己旱死不成?再说,人家不用为谁守,更自由了!我能信任她这个人,但我能信任她的身体吗?谁生理上没个需要?
现在,这场预报得很准的大雨,就这样劈头盖脸地让他们赶上了,让苏晴有点儿暗暗吃惊的,是这场雨来势之猛,这种气象,她还是头一回遇见。
他说你怎么知道人家就是那样的人?你这不是胡扯淡吗?
山上的夜,比她预计的来得早。
一整天时间在工作中不知不觉地流逝了,等他们把设备恢复到正常运转时,大雨将临。
看来,他们的天气预报很准。
她一撇嘴,又要来劲,说,你怎么回事?我说什么你都要替她辩护。
苏晴只顾着心里着急,担心活儿干不完,担心和傍晚那场大雨相遇,就是没想到会被困在山上下不来。
罗顺祥马上口气软了,反正你这样对待人家是不对的。
二
我不用你来告诉我对不对,我是女人,我比你了解女人。
罗顺祥哄完刘紫樱后,已经中午了。
想赶进沟去,却找不到车,只好等下午的班车。
但班车得等三个小时以后才发,这段时间他一直坐立不安。
她和我是同学,你还能有我了解她吗?
你还没欺负我,什么才叫欺负我?刘紫樱更不依不饶了。
你越这么说,我越不放心。
罗顺祥,告诉你,你要是敢和她近乎,我就敢把这个基地的天掀翻,你信不信?你不想让我好活,我也不会让你活好。
刘紫樱说,你听你听,这是什么话,这意思是不是说,你早看上人家了,要是人家也看上你,这事就成了是不是?刘紫樱一边说,一边眼泪就哗哗地淌下来。
罗顺祥马上摇着手说,你这是干吗呀?又没人欺负你。
罗顺祥一看她歇斯底里又要发作,立刻休战,你行你行,我不说了,好不好?你别大吵大嚷的,我丢不起这个人。
他一边说,一边去关窗户。
刘紫樱对苏晴的防范几乎是公开的,她就认准苏晴是她的情敌,无论罗顺祥怎么解释,怎么苦口婆心,怎么不可能,说一千个理由,她都不信。
她也听不进去。
一直绵性子很少发火的罗顺祥终于忍无可忍,叫喊说:刘紫樱,你他妈的怎么这么小心眼?我就是看得上人家,人家能看得上我吗?
刘紫樱说,我怕什么,我什么都不怕,大不了回老家。
这里和老家有什么区别?都是一个大山沟!把你处理回家,我还巴不得呢。
这里举目无亲,回老家还能靠着大姐(她已是县人大主任),让大姐帮我们找份好工作,比这里强一百倍!
荒唐的让人哭笑不得。
行了行了,他一听她整天把大姐挂在嘴上,唠叨个没完,头都大了!
但罗顺祥当然心里清楚,这一切是有前提有条件的,那就是一切都得听刘紫樱的,特别是在她最敏感的问题上。
这不,今天,她一敏感,就把罗顺祥反锁在了屋里,不让他出门。
她拦他的理由就一个:谁知道你们上山会做出什么事来?
其实,刘紫樱的吵闹,只不过是一种先发制人,目的就是镇服罗顺祥,但她心里始终很虚,生怕罗顺祥哪天会飞了,所以想尽办法把他捂得紧紧的,只要能达到目的,她什么事都敢做。
有一件事,刘紫樱至今瞒着罗顺祥。
她连续几天的冥思苦想,为了一劳永逸地解决自己担惊受迫的状态,偷偷去找过于发昌,要求为罗顺祥调换工作。
于发昌问她为什么要调,让她说说理由,她居然把自己心里想的,道听途说的,望风捕影的那些疑神疑鬼的事全说了出来。
当时,于发昌让她拿出证据来,没有证据可不能胡乱说,这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你来找我罗顺祥知道吗?你代表你自己还是代表罗顺祥?她说她只代表自己。
于发昌又说,那这件事我要不要跟罗顺祥通气呢?要换单位,起码得跟他本人交换意见吧?你家属的意见,我们只能作为参考。
刘紫樱想了想,说,那还是先不说了吧,我回去跟我们家老罗商量商量,请您先不要跟我们家老罗说,不然会影响我们俩的团结。
于发昌答应了,但同时叮嘱刘紫樱吸取教训,不能捕风捉影,去伤害一个无辜的人。
人就是这样,心一死,就踏实了,也现实了,接下来是毕业、参军,然后结婚,然后生孩子,到这时,罗顺祥才觉得自己憨人有憨福,因为刘紫樱的确是个能干的女人,比他想象的还能干。
这么多年过下来,罗顺祥已经养成习惯,就是家里什么事,都由刘紫樱出面。
经济大权也在刘紫樱手里。
特别是老家的事情,多得让他头痛,不是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