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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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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她是去发射场旁边一个小预报点收集资料,下山都走了一半路了,突然被一树杈绊住,身子一歪,脚一拧,哎哟一声,屁股就坐了下去,右脚踝痛得再也站不起来。

    苏晴心想,怕是骨折了。

    更糟的是,挨近傍晚,四周的山一层一层地往下阴。

    山沟里的夜晚,总是比城市来得早,只要夕阳从对面软塌塌地铺满一山头,夜幕很快就迅速围攻上来占据地盘。

    那时候,不像现在,人人身上带着手机,打个电话找人帮忙都不可能。

    苏晴只好咬着牙,忍着痛,一步一步往山下挪。

    可右脚哪里使得上劲,又加上害怕,山一黑沉下来,就阴森森的,很恐怖。

    据说这山里有凶猛野兽,毒蛇的厉害她也是亲眼见到过的……她都不敢往下想了,愈想,心跳愈快,汗毛全立了起来。

    要是脚没坏,她会拔腿往山下跑。

    左前方就是发射场,每次经过那里,都能看见站岗的哨兵。

    这会儿,她真想朝哨兵喊叫。

    可距离太远,他们能听见吗?苏晴试着喊了几嗓子,也不见动静。

    她忍着疼痛,鼓励自己坚强地站起来,一跛一跛地往山下挪,挪了两步,痛得一身虚汗,又一屁股坐了下去。

     她门都没敲,咚地就推门进去了。

    他正坐在桌前起草一份关于卫星发射模拟合练的文书,看见她时,感觉外面的大雨劈头盖脸地卷进了屋里,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第一次对司炳华产生好感,的确因为他的助人为乐。

    尽管事情非常凑巧,就像事先安排好的一样,也许事先安排也安排不出这么巧的事来。

    因为,谁知道她下山时会摔一跤? 我冷!苏晴喊了起来。

     三 哦!他像是刚反应过来似的。

    其实他失态了!跟凌立谈恋爱时,都很少失态。

    今天怎么会这样呢?但他还是马上起身,从床底下拖出一只纸箱,在里面找出一身衣服,搭在椅子背上,让她换上。

     阿宝站在苏晴旁边用手比划了比划,“啊呜”地叫。

    苏晴无奈地朝他笑,替他把沾在衣服上的灰尘拍掉。

    再抬起头时,小鱼已从她的视线里走开了。

    苏晴看着小鱼的背影,仿佛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她走路的姿势、神态,简直太像他了,苏晴想。

    可她的父亲,从来不这样和我说话,也从来不这么冷漠。

    不,刚刚相反,她父亲是喜欢助人为乐的。

    不是吗?苏晴眼睛望着渐行渐远的那个小影子,思绪仿佛被扯住一样,跟着那个影子走得老远老远…… 上衣是的确良质地的小花衫,灰底粉花,这在当时还挺洋气的,尺寸大小和她差不多,一看就知道是谁的衣服。

    她对自己说,我不要穿她的衣服,不穿。

    她将它们放回原处。

     苏晴心里“咯噔”一下,不解地看着冷静又冷漠的女儿。

     怎么……他只说了两个字,似乎就领会了她的意思,便不再问下去了。

     小鱼很不高兴,等看热闹的人散去后,小鱼说:以后遇到这种事你就少管,跟这些人较什么真?! 我冷。

    她瑟瑟地抖着,又嘟哝了一声。

     那三轮车主松了一口气,骑上车就跑,边跑边骂骂咧咧,把阿宝当成苏晴的儿子来骂。

     他这会镇定多了,又从床底拖出另一只纸箱,拿出另一套衣服,说,我只有这个了,不过是干净的,赶紧换上吧,别冻出病来。

    他看了她一眼,然后走出了屋子。

     苏晴的两只鼓着气的手,倏地泄掉气一样,软了下来。

     她拿起这身衣服,左看右看。

    是一身旧军装,领子和袖口都磨出了毛边。

    是他穿过的。

    还能嗅见衣服上的气味,是它自己萦绕上来撞到她鼻子上的。

    是一股她熟悉的气味,那种很好闻的草香,这草香似乎还是活的,像长着翅膀,呼扇着往她汗毛孔里钻,她能感觉到它的丝丝的温暖,她站着没动,就让这温暖拥裹着她,包围着她…… 阿宝也挤进人群,又朝苏晴“啊呜啊呜”地叫,好像和平时一样,没什么事。

     一会儿后,他回来了。

     苏晴正着急呢,小鱼出现了。

    苏晴问她阿宝怎么样?小鱼却不急于回答,而是冷冷地看了那车主一眼。

    那人好像突然被小鱼的长相吸引住了,居然咧开嘴笑起来。

    小鱼不屑地转过头,又用极冷的口吻对苏晴说,算了,让他走吧! 而她已换好衣服站在那里。

     小鱼她人呢?跑哪去了? 怎么回事?他又问了一声。

    他很想知道她这是为什么。

     松开!你不松是不是?他心里很虚,想尽快逃脱。

     她不回答。

    她也回答不了,因为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这是为什么。

     他像头暴怒的黑猩猩,急得团团转,就差要跟苏晴挥拳头了。

     吵架了?他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苏晴还是不理他。

     为什么要吵架? 我看你跟他一样是个傻子,你让他上街不是找死吗?我不撞别人也会撞的!车主说。

     那是为什么? 行人渐渐地围上来。

     你能不问吗?她自己在心里冷笑一声。

    不用解释,你也用不着问。

    我走到今天这一步,有很多不明白的事情,你能跟我解释吗?你能给我解释清楚吗?事情到这一步了,还有退路吗?还可能撤出来吗?显然不能!这就是这些天一直困扰在心头的苦闷和烦恼。

    那么,冒着大暴雨跑来找他也是这个原因吗?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苏晴紧紧地拽着三轮车的铁架,死活不松手。

     我叫车把你送回去,行吗?他像哄一个坏脾气的女孩那样小心地征询她的意见。

     放开!不放我就不客气了! 她像个坏脾气的女孩那样,绷着一张脸,看也不看他,也不回答他,但她只是叫冷。

    叫冷! 苏晴不理他,也不撒手。

     他看着她,无奈地摇摇头,又从床底下拖出一只纸箱,翻出一只电炉来,拉出电线,插上电源,看见电炉丝红起来,才对她说,行了,烤一烤,就会暖和起来。

     车主急了,说,你放手!谁让他瞎跑?这是自行车道,不是人行道。

    他一个傻子,不在家待着,在大街上来回瞎逛什么? 可她还是叫冷。

     一边叫小鱼,一边找交警。

     他又给她倒了一杯更热的水,说,喝点热水…… 苏晴不理他,只死死地拽着三轮车不放手。

     这次,苏晴大胆地看着他,用一双大眼瞪着他,瞪了足有一分钟,他让她喝水似乎把她激怒了,眼里含满了怨恨和委屈。

    渐渐地,怨恨和委屈,又变成一句话:你是个大木头!撂下这句话后,她转身拉开门,跑下楼,再次冲进白茫茫的大暴雨里……这次,她没听见雨声,充塞她耳边的是那女人的诗——这哪是诗,它更像鞭子一样朝她抽下来,比高空中砸下来的雨柱要猛烈: 你找死啊!车主朝苏晴吼叫。

     我明白说“我是最美的女人”会令人反感, 那人很胖,肥头大耳,两个苏晴绑在一块,怕也不够他半个重。

    他见有人拽他,一下就急了,拼命想逃走,用力一蹬车,将苏晴拉出去好几米远。

    最后,蹬不动了,才从车上跳下来。

     令人反感而且也不符合真实。

     苏晴脑袋“嗡”了一声,嘴张着半天合不拢。

    正要赶过去扶人,那个三轮车主一看阿宝躺在地上的情势,吓得直想逃窜。

    苏晴眼疾手快,一把将三轮车拽住,不让他溜掉。

     但请容许我在下雨的时刻, 阿宝是基地一个高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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