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的就该训斥。
若你兄弟还在,步六孤氏有人主事,自然轮不到我这姓丘穆陵的说话。
可陆骊既然过世多时,你这步六孤氏之长也未免太纵着他了。
”
陆复脸上惭色更浓,对着穆庆躬身一礼,道:“是,宜都王教训得是。
历来八姓勋贵便以丘穆陵氏为首,您要管教也是应该的。
”
京兆王笑道:“什么大事,宜都王,别板着脸教训了。
”
裴霖端了碗茶,笑道:“京兆王也别老纵着,不要说别的,先就是给太子惹些麻烦。
太子念着陆骊是元老重臣,又于陛下登基有大功,不好太拂逆陆氏的面子,也只得纵着定国。
一个两个三个都纵着,让太子怎么办事儿呢?”
京兆王见着裴霖手中那盏茶,便道:“太师,你那是什么新茶?”
裴霖道:“京兆王可从来不爱这个,我说了你也不知道。
”
京兆王笑道:“我虽从喝不惯这苦东西,但现今我看咱们这些人也都喝上了。
我还是喝我自己的好了。
”说罢端了碗滚烫的酪浆便喝,陆复在旁道,“您老人家喝慢点,别烫着了。
”
文帝微微一笑,道:“若是您老人家真想延年益寿,这苦东西还真是得多喝为妙。
可知这茶是为什么有的?”
京兆王一楞,道:“还有什么说法么?”
“原本是修道之人爱喝的,据说久服茶茗,能令人有力悦志,更甚者轻身换骨。
后来才慢慢传出来,众人也都跟着喝起来了。
”裴明淮笑道,“不是都有仙茗仙茶一说么,京兆王您老人家若不信,问凌羽去。
”
京兆王在膝上一拍,恍然道:“难怪我昨儿去静轮天宫,看到他正爬树上摘什么叶子,问他说是用来喝的。
我还正奇怪着呢!是是是,陛下说得是,既然这么有好处,那我自然也学着喝喝。
”
忽听到乙旃惠在院中大喝一声:“何人在此?”众人皆是一惊,自文帝来后,这尉府便是被禁军围得跟铁桶似的,难道还会有人闯进来?裴明淮道:“陛下,我出去看看。
”
裴霖道:“淮儿,你就留在陛下身边。
”
这时却听到景风的声音在院中,想是她也听到了乙旃惠的叫声,抢了出去。
只听景风叫道:“你是什么人?”
文帝道:“这丫头,她跑出去做什么!”便欲起身,裴明淮道,“陛下,我去。
”
尉府从尉眷到尉端,连着尚了两位公主,也连着扩了两回。
景风和上谷公主的住处,各在东西,都与别处隔开了来。
如今设灵堂的自然是正堂,设席桌的是相邻的内堂,就是在正堂与内堂之间的院子,此时众禁军是兵刃在手,中间却站着一个人。
裴明淮一见那人,便大吃了一惊。
那人一身青衣,手里握了支赤玉箫,院中点满素白灯笼,映得他容貌清清楚楚,竟是祝青宁。
裴明淮与祝青宁相识已不短,平日见祝青宁都是淡淡然的样子,就算遇到什么极危险之事也一样,可这时候,哪怕相隔甚远,裴明淮都能看出来,祝青宁神情与平时大不同,脸色极白,被那些白得发蓝的灯笼一映,祝青宁身上那森冷之气便如冰霜一般。
乙旃惠喝道:“放箭!”只听得嗖嗖嗖强弩破空之声,忽见得一道寒影一闪而没,众人都知道是祝青宁出了兵刃,却没人看清他手中兵刃是什么样子。
箭箭折成两段,尽数落在祝青宁脚下。
若是往常,见到这等武功乙旃惠自是会惊讶,但这几日间他都跟堪称剑术天下第一的凌羽交过手了,又见识过了姜优的本事,这时候居然还镇定得很,一挥手,道:“上!”
忽听到文帝的声音道:“等一等。
”裴明淮一回头,却见着是文帝已走了过来,景风忙奔到了文帝身边,叫道,“父皇……”
文帝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对裴明淮道:“把他拿下来。
”
裴明淮此时是为难之极,道:“陛下……”硬着头皮,道,“陛下,我,我跟他交过手,我自认没本事能拿他下来。
”
文帝盯了他一眼,还没说话,这时却见着京兆王从内堂奔了出来,对着文帝就跪了下来,只是磕头。
文帝冷冷地道:“朕早说过了,您老人家的礼,一概免了。
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陛下,求陛下开恩。
”京兆王仍是磕头不止,道,“陛下开恩!”
文帝道:“京兆王这话,我可听不懂了。
你先退下,等这里的事完了,再慢慢跟朕说吧。
你是先帝的兄弟,是朕的长辈,只要朕能允的,自然答允,不必行此大礼。
”说罢对乙旃惠道,“把人拿下。
”
京兆王叫道:“陛下,求你开恩。
我就一个宝贝女儿,再无子女。
当年苦求陛下,陛下仍要赐婚她与平原王,我……我……”
文帝笑道:“谁叫上谷公主倾国倾城,论容貌,没哪个公主比得过她呢?若非如此,莫瓌又怎看得上?若看不上,那婚也是白赐了。
”
京兆王泪已流下,道:“陛下,那是陛下赐婚,我没法子,也只得听了。
苦了我女儿,那是毁了她一辈子。
她就这一个儿子,我就这一个外孙,再无血亲。
还求陛下开恩……”
裴明淮已是听得呆住,裴霖在旁道:“京兆王,你是怎么知道他就是……”
京兆王道:“我……”他话还没说完,祝青宁人已飘起,掠上了屋顶,向尉府外而去。
乙旃惠喝道:“放箭!”此时祝青宁人在半空,这般弩箭齐发,实在是难以躲闪。
不仅是京兆王惊得面无人色,连裴明淮都捏了一把汗。
却见祝青宁半回过身,这一回众人是看清楚了,他袖中有兵刃将弩箭尽数挥开,只是兵刃透明,看不清楚罢了。
文帝喃喃地道:“孔周三剑。
”又见西河公主跟着薛无忧一同出来,西河公主叫道:“这个人那把剑好特别!”右手在腰间一按,文帝喝道,“西河!到景风身边去,不许出手。
”说着瞪了裴明淮一眼,道,“你老说朕宠坏凌羽了,朕倒觉得朕真惯坏的是你,连朕的话都敢不听了。
”
裴明淮听得如芒刺在背,不敢开口。
薛无忧道:“陛下,我去。
”见祝青宁人已快要出尉府,不等文帝发话,长剑出鞘,跟着上了屋顶,追了过去。
祝青宁听到身后破空之声,知道来的是高手,不敢怠慢,回手一剑递了过去。
薛无忧长剑与他承影相交,只见寒光迸溅,众人总算看清了祝青宁手中兵刃。
穆庆笑道:“哎哟,隔了二十年,我总算是看到孔周三剑的另外一剑了。
比起霄练,这承影又是一番光景啊。
霄练白昼见影而不见光,夜见光而不见形,杀人亦不见血刃。
而这承影……”
“蛟分承影,雁落忘归。
”裴霖也笑,又对文帝道,“陛下,京兆王他老人家年纪不轻了,您老让他跪着也不成话。
多少年的旧事了,如今也都过了,臣在这里也替京兆王讨个情,求陛下手下留情吧。
”说罢又瞪了裴明淮一眼,道,“陛下的旨意都敢不听,你也是越活越回去了。
”
穆庆也道:“裴兄说得是,陛下。
”
文帝哼了一声,对乙旃惠道:“传朕的话,叫外面先别放箭,不要伤了西河的驸马都尉。
”又道,“京兆王先起来吧。
不过方才太师那句话,也是朕想问的。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人是什么身份?”
京兆王此时已老泪纵横,道:“陛下,说出来也是死罪。
我……我见过他一回。
有一回,我到尉府看我女儿,瞥到了一眼。
我问我女儿,她虽然不肯说,但……我又如何想不到?孩子想来看看母亲,我……我能有什么说的?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