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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世界线·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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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深浅地啃咬。

     “交织着苦痛呢喃与沉默喧嚣。

     “祂梦到被低贱者玩弄,荒诞的屈辱。

     “祂忘记自己的庞大,赴死而重演。

     “深渊以此,声声呼唤,唤祂苏醒。

     “与祂们重新交汇。

    ” 眼的诗曾预言了他五个能力的觉醒方式,唯独最后一句“与祂们重新交汇”还没有应验。

     他还在等待着,最后一枚中心齿轮。

     * 黑暗荒原。

     黄沙笼罩了一切,沉默的荒原仿佛被一把利斧从当中劈开,形成狭而深的沟壑。

     死去的生灵在这里成俑,大地源源不断地将尸身搅入,高大的人俑沿着沟壑两壁伫立,一眼不见边际。

     唐风站在崖口边缘,歉然道:“每当有人闯入,这些人俑就会一座座接连倒下,地面被隔断碎裂,大地陷入疯狂重构。

    最后一次尝试进入,我和葡萄走散了,彼此明明就在眼前,可却难以相交。

    人俑不断将我们阻隔,我一度怀疑再也无法与他重逢。

    ” “看来他不想让你们进去。

    ”安隅轻声说。

     空间在这里以最直观和令人疯狂的方式错乱,冷硬强势,就像那个人。

     金眸凝视着漆黑的深渊,如同凝视进那双熟悉的眼眸。

     “那么我去。

    ” 祝萄面上毫无血色,盯着安隅,却没有像以往那样叮嘱他小心,而是用气声缓缓道:“劝一劝律,我不知道他要怎样做才是正确的,他救不了世界,但希望他起码能放过自己吧。

    ” 机械羽翼带着安隅缓缓下降,直达漆黑的地心。

     下降时,典提醒安隅道:【律和西耶那相似,会与大地关联。

    】 夹路的黄土人俑高大森严,虽然没有怪诞的外表,但却散发着震慑人心的压迫感。

     安隅举着一只火把缓缓向前走。

     ——典,我听凌秋说,地心本应是炙热的,但这里却冰冷黑暗。

     【嗯,因为这里是他的内心。

    】 ——这些人俑也并不像唐风说的那样有攻击性。

     【因为来的人是你。

    】 ——为什么?寓言中,祂因混沌的叛乱而难以融汇,混沌体应该排斥秩序体的靠近吧。

     【我认为律还在坚守意志。

    】 【混沌体当然抗拒秩序体的到来。

    】 【可律从不拒绝你。

    】 安隅脚步微顿。

     漆黑峡谷中,唯头顶有一簇莹莹的火光。

     ——清白刑架究竟是什么? 【它的内核是自我惩戒。

    混乱的反叛不是第一次发生。

    在祂古老的记忆中,有一位不肯屈服的弱神为自己打造了一座刑架,把自己永生困在其上,以免转身拥抱罪恶。

    那位决绝的神明为刑架创设了一个机制——刑架受到的每一丝伤害都会转移给刑架上的人来承受,所以清白之人一旦缚于其上,便永远无法获得救赎,唯有以消陨换取解脱。

    】 …… 【安隅,你在听吗?】 ——嗯。

     安隅抬起头,继续向前走。

     头顶微弱的火光映照着他身边小小一方角落,身前与身后是无边的黑暗。

     他忽然很想拥抱他的长官。

     冰冷枯寂如此,却纵容一个人鲁莽地撑着一星灯火闯入他的世界。

     安隅垂眸,摘下皮手套,丢弃在黑暗之中。

     漫漫长路,无尽的人俑在沉默中注视,沟壑中风声凄厉,头顶的火苗却从未被吹灭,直到他终于来到那处破败的神殿。

     斑驳的残垣似曾相识,是从前窥探秦知律记忆时见过的那座黑暗高塔。

     【混乱的高塔被踏为残垣,残垣之上伫立清白刑架,这是他对混沌体最锋利的抵抗。

    】 典的意识停顿片刻,缓道:【宇宙如此荒诞,混沌体偏偏选中了一位秩序信徒。

    我甚至不知该称之为变数,还是注定。

    】 安隅安静地向残垣深处走去,直到那座无暇白壁般的十字架出现在面前。

     他的长官仿佛已变成一座雕塑,静静地凝固在十字架上。

     他走到十字架近前,仰望那座雕像。

     也许那并不能算一座雕像,质感与真人无异,只是那仿佛已在时间中凝固的感觉会让人错以为是雕像。

     当他仰起头,雕像的目光也仿佛偏转了角度,静静地落入他的眼中。

     “长官。

    ” 穿越这条沟壑让他的嗓子更加沙哑,已经彻底听不出来原本的声音了。

     安隅清了清嗓子,挨着十字架在地上坐下,仰头虔诚地看着高处垂眸凝视自己的雕像。

     “典说,混沌体已近完整,我们四个已经可以融汇。

    之前我说不愿意,但现在有点想改变主意,因为照然告诉我,如果您被混乱捕获,会变得很丑,丑得乱七八糟,我和您语言不通,拉着您说爱,可您却张嘴喷了我一身黏糊糊的东西。

    我仔细想了想,那实在太恐怖了,凌秋以前说,人类总是高估自己对爱人的忠诚,丑陋、衰老、贫穷和病痛都会消磨爱意,我……我很爱您,爱上您是一份特别又珍贵的体验,我不想承担失去它的风险。

    ” “而且,这个世界因为祂的分裂诞生了太多丑东西和坏东西,看得人烦。

    我可以接受独活,毕竟我现在有很多面包和存款,但如果要独活在这种世界上,那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 “所以……我想,您说的对,到了该结束的时刻。

    ” 安隅和雕像对视,轻轻眨了眨眼。

     那双金眸空灵澄澈,还和当初雪原初见时一样。

     只是不再那样脆弱。

     却似乎比濒死时更加悲伤。

     “典说,融汇后,您极大概率会死掉,所以这也许算我们的道别。

    ” 安隅又努力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清晰一些,“但或许还有一丝微茫的、不知何处寻觅的生机,我想要赌一赌,虽然赢面很小,但——” 他语气停顿,专注地凝视着雕像的眼睛,许久,终于还是低下头去。

     这座高大的十字架显得他格外渺小。

     沉默让周遭的一切都灰暗下去,万籁俱寂。

     只有安隅头顶那道来自雕像的注视,却在沉默中变得有些温柔。

     安隅没有抬头,但他感觉雕像似乎向他倾了倾,像从前那样想要按一按他的头。

     “其实我很抗拒铤而走险,长官。

    ”他的声音忽然垮了下去,轻声道:“我一点信心也没有,我一路上都试图在回忆里寻找蛛丝马迹来说服自己勇敢一些,可我什么也想不到,最终也只想起凌秋曾经告诉我的——” 他手撑在地上,跪坐在十字架前,眼中蓄起泪。

     “赌上最后一线生机的人不会输。

    ” “在53区时,我用这句话逼迫自己赌命,只有这句话,只有反复默念这句话,我才终于一步一步来到了这里。

    现在,或许我也要靠着这句话,咬牙迈出最后一步。

    ” 头顶的光线忽然发生变化,安隅抬起头时,雕像已经从高处俯身下来,单膝半跪在他面前。

     缓慢地抬起一只手,抚上他的耳朵,冰冷的指尖轻触耳后的旧疤。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他脑海中响起。

     【别怕,也别后悔。

    顺应你自己的思想往前走,不要回头。

    】 安隅愣怔间,那个声音轻轻叹了口气。

     雕像就在他眼前,不再动弹,可安隅却分明感知到了被亲吻。

     小心翼翼的,像亲吻珍宝那样。

     【从前我寄希望于你成为人间最后一隅,但或许你只能成为我的最后一隅。

    】 “什么?” 【答应我,让人类看到秩序的回归。

    】 “那您呢?” 【我也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 那个吻仿佛顺着他的嘴唇向耳后去了,秦知律一贯喜欢这样吻他。

     亲吻落在旧疤上前,安隅甚至感受到了长官唇角那枚相似的疤痕逐渐靠近。

     【我的请求是,无论我消亡与否,在你的心里为我留一个小小的角落。

    】 【即使最终要变回一只孤僻的小面包,也要记得,你曾被我拥有过。

    】 两枚旧疤触碰的刹那,安隅全部的意识和灵魂都在震撼,时空的存在感刹那间侵占了全部知觉,他听到无尽的时间在循环往复地流淌,一层又一层空间在眼前堆叠又散去,那些死去的,扭曲的,错乱的时空,化作一粒粒白茫的微末,在宇宙中顺应他的思绪震荡。

     他仿佛掌控着宇宙,却又被宇宙拥抱,在这无限庞大的虚空之中,只有他和秦知律分享孤寂,永恒相依。

     意识刹那间远去,他再一次看见了清白刑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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