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发怎样的餐食,有什么样的电影,有什么牌子的香槟,她也一无所知。
谢晓丹回想起和丁之潭在一起的那几年,已经丝毫感觉不到痛了,剩下的只是淡淡的懊悔,懊悔在他身上耽误了太多时间;有时还有点庆幸,庆幸他们最终没能成婚,否则不知还要为柴米油盐的平庸日子吵多少架,而那点爱情,在时光的摩擦和嫌隙里,最终都会不值一提。
谢晓丹收了收神,闭着眼睛拼命回想,没错,黎光左手的无名指上没有戒指!况且,即便有婚姻,那又怎样呢?谢晓丹有点惊讶,自己好像没有费多大气力,就轻而易举突破了心里的那道所谓的“底线”。
光怪陆离的世界里,来来往往光鲜靓丽的红男绿女们,谁没有几个不能与他人诉说的秘密。
既然二十八岁之前没有把自己嫁出去,再晚个一年两年、三年五年,似乎也没什么不可以。
那么,成熟又迷人的黎光会不会是那个机会,那个可以令自己改变阶层改变命运的机会?
谢晓丹深吸一口气,像当年高考填报志愿一般,紧张又慎重地给那张名片上的手机号发了第一条短信:那天匆忙,忘了谢你帮我捡到工牌,有机会请你喝咖啡。
短短一句话,却着实斟酌了大半日,不能显得太上赶着,又要提示黎光自己是谁,用词要礼貌,但也不能太客套,话短了怕说不清,长了又怕露怯……总之,等谢晓丹把这条短信发出去,已经是下午四点半。
她忐忑地回到办公桌前,却再也无心工作,周围匆匆忙忙的人群,时不时爆发出的欢声笑语,仿佛都与自己无关,她注视着文件柜玻璃门上自己那道美丽的倩影,严肃紧张的神情不像是期待一场约会,倒像是准备英勇就义一般。
大约半小时后,黎光终于回信了!言简意赅,直奔主题:晚上一起吃饭吧,六点半阿丽雅等你。
谢晓丹一惊,这么直接!她顾不上细想这信息语气里不加掩饰的自信和笃定,满脸潮红地攥着手机冲向洗手间,镜中的自己唇红齿白,正是如盛放一般最美好的年华,她深深呼吸,绽放一个明媚的笑容,自己都为之心动。
虽说离约会还有好几个小时,她还是认认真真地补了妆。
美好的世界要有美好的妆容相配,美好的未来要靠美好的青春交换。
谢晓丹多年后回想起故事的开始,才发现她和黎光的关系,其实自己一直都很被动。
他有他的想法,他的安排,他的要求,和他的布局。
很多事,谢晓丹以为是自己的决定,其实仔细想想,不过都是黎光借她的口说出来。
比如他们的第一次约会。
约会的时间是黎光定的,六点半,可差不多到七点二十分的时候,他才姗姗来迟。
在阿丽雅柔和温馨的烛光灯下,黎光满面春风地走进来,目光炯炯有神充满爱慕地望着谢晓丹。
晓丹心想,第一次约会就迟到快一小时,虽然自己晚上也并没有其他安排,但倘若不表示下抗议,以后真要交往起来,岂不是势微。
可惜,还没等她找到合适语境的说辞,黎光就抛过来一个甜蜜炸弹:“姑娘,你就是我的幸运!”
开场白就像最浪漫的法国爱情电影一样,不同的是,她不光起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心也跟着酥了。
黎光轻车熟路地顺着服务员移好的靠背椅落座,身体微微向前倾,对着一脸错愕绯红的谢晓丹说:“对不起,Amy,为我的迟到正式道歉。
但是,你知道吗,你真的是我的幸运女神。
那天遇到你之后,事情都谈得很顺利,原谅我今天迟到的原因是,我们一个拖了很久的投资协议,刚才终于签好了!”
谢晓丹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像一枝插在花瓶里的玫瑰一样继续保持甜美的微笑,仿佛他的一切她都懂。
“所以,我们今天一定要点一支好酒,好好庆祝一下!”黎光手一挥,训练有素的服务员立刻翩然而至,压低声音询问:“您好,黎先生,有什么可以帮您?”
“上次在你们这儿喝的07年的拉图兰爵,给我来一瓶。
”
女服务员几乎九十度地弯着腰,温柔的声音带着谄媚和歉意:“真不好意思,黎先生,上次那种酒特别受欢迎,很快就卖光了,不过我们又新进了智利甘露酒庄的酒,味道也很不错,您要不来一瓶试试?”
黎光手撑着下巴摇摇头,笑容狡黠又可爱:“Nonono,我就要那一种。
酒和女人是一样的,要就要最好的,否则宁可不要,不能将就,对不对?你去想办法,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
他说这话的时候,用陶醉的眼神盯着谢晓丹,晓丹整个人无酒自醉了。
在这样奢华优雅的地方,被这样气质优雅、有钱又有社会地位的男人公开示爱,灰姑娘的梦越来越沉。
果然,不到十分钟,黑色长裙的服务小姐用雪白的餐布托着一瓶红酒走了过来,她俯下身子低声说:“黎先生,这是我们老板从上一批酒里挑出来给自己存的,因为您是我们这儿的贵宾,又特别懂酒,老板说了,好东西就要留给知音欣赏,这瓶酒就让给您了!”
黎光粲然一笑:“我就知道你有办法,那我这是夺人所爱啦,一定替我谢谢你们老板。
今天的菜你就看着帮我配吧,但务必要让我的这位贵宾满意!”他又递来一个温柔的眼神,还没等晓丹有反应,又突然补充道,“对了,甜品帮这位小姐来一份烤阿拉斯加,非常配她。
”
谢晓丹不知道什么是烤阿拉斯加,黎光无可挑剔的强大气场,让他人的发问都显得多此一举。
她矜持地微笑,又挺了挺后背,无所适从地拿起水杯,杏红色的唇印印在晶莹剔透的玻璃杯壁上。
“啊,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地聊天了。
”对面传来黎光舒展的深呼吸,他像欣赏一幅画一样凝视着谢晓丹,“我认识好几个Amy,你绝对是最美最与众不同的那个。
”
这句赞美的话,让谢晓丹心里隐隐不安,她一直为自己当年取的满大街都是的英文名不满,黎光这么说,更让她自卑起来:“刚工作的时候也不懂,自己随便取的,后来才发现叫的人太多了,也改不了了。
”
“不会啊,我觉得很好啊,Amy一听就让人觉得很乖巧、很美好,就像你一样。
”黎光两手一摊,似乎是真心欣赏。
可谢晓丹分明记得,黎光的名片上,背后的英文版姓名那里,就是简简单单一个拼音Guang。
他应该在国外生活过很多年,却始终保持着那份自信和独特,这令她这样从未踏出过国门,却想通过一个英文名字迅速融入CBD社会的年轻人自惭形秽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是那种很乖巧的人?”谢晓丹撩了撩头发,鼓起勇气才说了落座后的第二句话,她不是第一次谈恋爱,多少也知道怎样挑起男人的兴趣,她还不想束手就擒,努力尝试让自己的地位更主动一点。
“哈哈,”黎光大笑,“我四十岁了,见过的人太多了,叫Amy,做行政,妆容精致,言谈得体,这都是善解人意的标配啊。
”黎光掰着手指头说,“何况你那么久才给我发短信,一看就是乖女孩,不过我就喜欢这样的女孩。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社会上好像很流行‘坏女孩’,抽烟喝酒甚至骂脏话,上天入地觉得自己好像无所不能,”黎光轻蔑地摇摇头,“大概我老了吧,审美还是比较老派,在国外待久了,还是对具备咱们中国传统美德的女孩子情有独钟,在一起相处的时候舒服。
舒服比什么都重要,对不对?”
谢晓丹不知该接什么话了,刚鼓动起的那一点标榜个性的念头,立刻烟消云散。
黎光用最得体的赞美、最温柔的眼神,原地画了个圈,要么你跳进来,按照我的规矩走;要么咱们吃顿饭,然后各走各的路。
酒过三巡,谢晓丹有点飘了,胃里也撑得不得了。
好像一直是黎光在说话:这个餐前包你一定要尝尝;我非常喜欢他这里的蘸酱;哎,吃一个就好,不然后边的餐你吃不下了;龙虾汤我觉得你不一定要全部喝完,龙虾汤,还得是利苑,下次我们去那儿吃;服务员,小姐的这份牛排,你不觉得有点偏生吗,这肯定没到七成熟,下次要注意啊;怎么样,这个甜点不错吧,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
“确实很不错,很好吃。
就是稍微有一点点甜。
”谢晓丹其实不喜欢吃甜食,但黎光这样热情推荐,如果说不好,既辜负人家心意,又扫人家面子,闹不好还会让他觉得自己没品位。
“No,烤阿拉斯加不算甜,再淡就体现不出那种复合的味型了,你多吃一点,要上下层一起吃,才能体会得到。
”黎光摇了摇手指,随时都自信满满。
谢晓丹不好意思拒绝,吸了口气,又吃下一大口,味道的确有了些奇妙的变化,黎光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吃喝玩乐,样样精通。
不过她实在吃不下了:“嗯,这样吃确实不一样,果然不错,不过不能吃太多甜点了,我最近有点发胖。
”她只好换个说辞,还是想撤下阵来。
“怎么会有这种担心呢,你身材这么棒!而且我知道,像你们这样的美女,都是能吃还长不胖的,对吧!”黎光冲她挤挤眼睛,似乎很了解女人之间那个关于体重的秘密。
谢晓丹被一种说不清的力量蛊惑着,吃得比平时多,笑得比平时甜,在黎光赞赏的笑容里,把自己活成了他想要的样子。
然后,黎光说,时间还早,我们去对面新开的酒吧“秀”坐坐。
九点十分,倒真不算晚,可谢晓丹有点犹豫,不确定这一步会迈向哪里。
五月的晚风还有几分料峭,站在中国大饭店的旋转门外,只穿着长袖衬衫的谢晓丹打了个激灵,黎光立刻看出了她衣衫单薄,伸手很有分寸地揽住她的肩膀:“走吧,这么美好的夜晚,舍得回家吗?”谢晓丹还没找到应对的说辞,一辆银白色的宾利飞驰就缓缓停在面前。
她愣了愣,实在是没有理由不在众目睽睽之下,踩着高跟鞋,姿态优雅地走进这辆三百万的豪车。
中国大饭店的旋转门前,向来名流云集,即便你貌美如花,也不会有人多看你一眼。
六年了,谢晓丹第一次在这里被人注视,早该有这样一个男人一辆车,才配得上自己怒放的青春。
国贸桥西南角,银泰中心新开的酒吧“秀”,是眼下北京城里最时髦的所在。
电梯刚到六楼,就传来热闹的现场乐队的音乐声。
黎光很自然就牵起她的手,越过排队进门的长队,径直走到安检口旁和服务生耳语几句,方才还一脸冷峻的小帅哥,立刻侧身闪出一条路来。
走在通向正厅的红地毯上,谢晓丹再次领教了拥有财富或者特权时,被众人或艳羡或不平的目光关注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于是,一切都显得更加顺理成章,新开的“秀”酒吧五光十色,劲歌热舞,酒精弥漫,荷尔蒙肆虐。
谢晓丹记不得黎光是什么时候把手放在了她的腰间,也记不得自己在哪只曲子里用手臂环住了他的肩膀。
其实,席间去洗手间时,晓丹看着腿上的纯棉平角内裤还告诫自己:今天一定要稳得住,越不容易得手才会越珍惜,一定要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