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问:“他们不来,你的医药费谁承担?” 老头说:“我存了点钱。
” 我说:“存钱还啃馒头?” 老头咧嘴笑。
“不省钱,怎么存钱。
”他岔开话题,问我:“伤成这样,家里人不来看你?” 母亲来不了,妻子不在乎,我无法回答,闷声不响,想掀开被子,掀了两下手都滑脱了。
老头叹口气,用塑料袋包起剩下的馒头:“人活着啊,真累。
”
3
直到中午,林艺的微信对话框终于弹出了消息。“到了。
几号床?” 我的心脏激烈跳动,一下一下砸着胸腔。
林艺坐那辆出租车离开燕子巷,十三个月了,她每月发一条微信消息给我。
“我们离婚吧。
” 我希望收到她的消息,却又恐惧这冷冰冰的字句。
我想见她一面。
我曾读过一句话,世间所有的痛苦,爱情只是最小的一件。
可是写下这话的人不明白,这最小的痛苦,对于我海水没过头顶的人生,是最后一点月光。
我既不哀恸,也不失望,只是觉得失去耐心了。
努力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从妻子出走,母亲跳楼开始,我就失去耐心了。
见林艺这一面,对我来说,算彻底的结束。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感情的消失,是件令我无法理解的事情。
明明割断双方关系,会使自己非常苦痛,却依然能伸手摘掉心中对方的影子,哪怕影子的血脉盛满心脏。
我无法理解的事情太多,由此诞生的困惑与愤怒,在我对生活还有好奇心的时候,像苔藓般长满身躯。
命运给我的压迫,就是毫无余地的二选一,人生岔路口明确放着路牌,往一边去,便放弃另一边。
人类大多数的热爱和向往,都在另一边。
当林艺是我的恋人时,她放弃过我。
我默默接受,完全没有想到她会回来。
她不解释,因为我从未提问。
可能在她的世界,不同阶段,命运陆续铺开路口,她也只能迈向自己可以承受的选择。
当林艺是我的妻子时,她再次离开了我。
她突然出现,突然消失。
她提出的结婚,她提出的离婚。
她都是迈向自己可以承受的选择。
那么,我呢? 林艺来到面前,站在病房门口。
她剪短了头发,职业装,高跟鞋,有个纤细的耳环在发尾亮着。
我想尽方法引出的相见,也只想再见一见。
“宋一鲤,你放过我吧。
” 她第一句话说的是什么,我不在乎,呆呆望着她。
和回忆中一样,她高挑清秀,眉眼干净。
也和回忆中一样,像时光凝固的相片,只能记录,无法收留。
她重复一遍,我才听清这句话。
“宋一鲤,你放过我吧。
你这辈子,没有干成一件事,这次就放过我吧。
” 林艺说的这句话,一年来在消息记录中出现多次。
我的确没有干成一件事,也没有试图寻找答案。
迄今为止在我身上发生的一切,常常让我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