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输谁赢。
*
回到了上海,陆姩睡得也不是特别安稳,起得很早。
不料,彭安比她更早,他的脸上不见倦容,没有睡意。
陆姩却问:“你是一夜没睡?”
“睡到半夜,做了一场梦。
”梦这一个字很重,伴随着他对她的目光专注。
她好像凭这一个字就能猜出他梦里有谁。
“陆小姐呢?”
“我也做了梦。
”她这一个“梦”却是轻轻的。
香港也有报纸,但上海的报纸对战争的描述更具体,战后乱象也多。
今天送来的这一份,大大的版面是一个公司的剪彩仪式,门前挂的船运的招牌。
站着正中的人,不,站在正中偏左的人,名叫吴耕顺,是船运公司总经理。
他右边那位,穿着日军军装,别着一把武士刀。
这都不是日本商人,而是日军军官。
陆姩见到那张照片,讽刺地说:“我猜这个船运公司早就和日军串通一气。
”
彭安沉思片刻。
她问:“你在想什么?”
彭安:“日本人要拉拢有经济或者政治影响力的人。
”
陆姩:“包括你吗?”
“陆小姐,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银行职员。
”
“我说什么来着,你再敢对我有半句假话,我就跟你没完。
”
彭安却是极快地说:“我们本来就没完。
古人有云,始乱之,终弃之。
陆小姐,你的所作所为……”
“少拿前人的话来讹我。
”陆姩揪起他的衣服,“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上乘料子,而且你和云门关系密切,陈大当家当初可是公董局的大官人。
彭安,我不会小瞧了你。
”
“我的荣幸。
”
她理了理被她抓皱的衣领:“我今天要去北坳山,你送我过去吧。
”
彭安猜到了,她肯定要去见纪上章的。
*
战火没有烧到北坳山。
半山腰,墓地静静伫立,高大的林木投下斑驳阴影,阳光折射的光芒照亮墓碑上的名字。
墓前被打扫得干净。
一只小鸟停在碑顶,叽叽喳喳。
陆姩身穿一袭黑色长裙,轻盈垂落至脚踝,她弯腰放下一束花:“你说我穿裙子好看。
”
小鸟睇了一眼,展翅高飞。
“我今天过来不是那么理直气壮。
你走以后,我和男人的纠葛只是为了复仇。
我知道,你不嫌弃我。
我和彭安的开始是别有目的,可从今往后,我要跟着他一起去打日本人。
我以前问天,凭什么我命运坎坷?但生于这一个年代,谁也逃不开。
”
陆姩抚抚碑上的字:“我面前是一条凶险的路,我不知道能走多远。
但只要活着,我就不停止战斗。
上一次我过来,跟你说张巡捕是一个好人。
其实彭安也是。
他以前的样子有点像你,腼腆又很害羞。
他和传统意义的好人不一样,他的善心不单纯,坏起来很歹毒。
”
她笑了:“你有没有觉得我也是这样的?陈力皓死了以后,我觉得自己不够聪明,露出太多破绽。
后来,我不择手段,能做到滴水不漏。
但我一个人去杀日本人,能杀三个、五个、十几个,太少了,我要杀就杀一群,一大群。
”
她安静很久,又说:“不和你讲清楚,我无法安心开始新生活。
可我和你说的这些,只是借口,其实我对彭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