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朕知道了。
你去吧。
”
苍明殿里,只留下谢金泠。
谢金泠跪在庆帝的床边,努力地笑了笑。
庆帝看谢金泠灰败的面色,满不在乎地说:“小子,你怎么也学起他们来了?从前你就说过,生老病死,都是天数,劝朕不要迷恋黄老之术,忘了?”
谢金泠背靠着床榻坐下,举头望明月:“老伙计,转眼我们认识十年了。
人生没有多少个十年。
”
“这十年,幸而有你。
以后,请你继续辅佐新君吧。
”
谢金泠摇了摇头……恐怕,他辅佐不了了。
“怎么,你小子不愿意?”庆帝按住谢金泠的肩膀。
谢金泠回头看他,眼里藏着明珠般璀璨:“老伙计,这世间只有你的黄金台,能让我们这些人提携玉龙为君死。
自你后,便再也没有这样的黄金台了。
”
庆帝愣住,然后哈哈笑了两声,指着谢金泠:“你啊,一代新人换旧人,你怎知再没有黄金台?”
谢金泠不说话。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都到了这刻,再说那些话伤老伙计的心又是何必。
“这道圣旨给你。
后面的事,就交给你了。
”皇帝从床的里侧拿出早就拟好的圣旨递给谢金泠。
谢金泠看了一眼,面露苦涩的笑意:“老伙计,你就不怕我拿着你的圣旨造反?”
庆帝咳了咳,眸色越发清明:“还记得,你跟我讲的三国故事里,刘备临终跟诸葛亮说了什么?”
谢金泠自然地接道:“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国,终定大事。
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
”
“朕心如是。
”庆帝微笑。
谢金泠的声音像棉絮一样:“老伙计,你知道我不会……不用来骗我的忠心。
我的想法有时候很大胆,跟你们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最初我来这里的时候,心里一直苦闷,也没想着建功立业。
我以为此生碌碌无为,是你跟王雍把我这萝卜从泥坑里拔了出来。
我一直……感激在心。
”
“明明将死的人是我,却听你在这大发感慨……”庆帝闭了闭眼睛,好像累极了,吐字都有些不清,“你我之间,何须说这些。
”
谢金泠低头道:“老伙计,我给你唱歌吧,唱你最喜欢的那首。
”
“好啊。
”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
契阔谈讌,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
原本皇帝还在跟着和,到了后面,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已经十分吃力。
庆帝睁开眼睛,努力看了看坐在床边的人,吃力地抬起手,拍在他的头上:“小子,下辈子,做朕的儿子吧……再见了。
”说完,他的手重重地垂落下去。
寒鸦惊叫飞起,窗棂被夜风吹开,似乎有谁把床上之人的魂魄带走了。
谢金泠闭着眼睛痛哭,声音却极小。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流过泪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写的有女儿的皇帝貌似人都很nice。
不过讲真,这篇之后,我的女主再也不会是宫中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