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也好。
商君缓缓闭上眼睛,轻柔的声音若有似无地说道:“谢谢你,小师叔。
”谢谢你一路陪伴我成长,谢谢你给我带来手足之情。
谢谢。
祁风华半跪在床前,紧紧握着商君冰凉而孱弱的手,眼眶通红,哽咽着说道:“和我说什么谢,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
一定不会!
……
秦修之半躺在床上,失血过多让他虚弱得连抬手都困难,而他现在最头疼的是床前的女子。
陇琉璃细心地吹凉手中的汤药,盛了一勺,轻轻递到修之唇边,说道:“修之,大夫说你绝不能乱动,还是让我喂你吧。
”她不会这么容易就放弃的,她不信,她的柔情不能将他攻陷。
修之偏过头,吃力地说道:“多谢郡主,我自己可以喝。
”
陇琉璃微微撅起嘴,哄道:“你这样怎么自己喝?乖乖地张嘴。
”
秦修之尴尬得不知应该如何回应,他也实在没有精力和她周旋,低唤道:“袭慕。
”
一直站在床旁的袭慕立刻闪身上前,接过陇琉璃手中的药碗。
秦修之赶快说道:“时候不早了,送郡主出去。
”
打开房门,袭慕冷硬地说道:“郡主请吧。
”
好你个秦修之,好心当成驴肝肺。
暗暗压下心里的怒火,陇琉璃起身回道:“好吧,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
带着怒火,陇琉璃急匆匆往外走,和门外迎面而来的人撞着正着。
陇琉璃恼怒地抬头,看清来人时她惊得话都说不出来,这人是那个俊美潇洒的无声门门主萧纵卿?一脸的胡子,形容憔悴,满脸寒霜。
萧纵卿看也没看她一眼,直直冲进秦修之的房内。
陇琉璃想留下了看看是怎么回事,守在院内的夜焰冷冷地出现在她身后,没办法,陇琉璃只好出了修之住的庭院。
萧纵卿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房内,憔悴的脸,通红的眼,一身的狼狈,让屋里的两人都是一怔,袭慕戒备地隔在他与修之中间。
秦修之吃力地坐直身子,说道:“袭慕,把药给我,下去吧。
”
袭慕迟疑了一会,还是将药碗递给修之,悄声退到门外。
房间里,两个男人,一卧一站,四目相对。
门外,袭慕、夜焰站在紧闭的大门前,有些尴尬。
主子、商公子、萧门主之间的事情,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一开始虽然诧异,但是一路行来,却不得不承认,也只有商公子这样的无双之人,才配得上他家主子。
但是现在是什么情况,情敌相见吗?袭慕和夜焰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紧张地倾听着里边的动静,生怕自己主子吃亏。
门内,秦修之与萧纵卿四目相对。
萧纵卿满脸的胡碴,几乎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那双含怒的通红双眼,起伏不定的胸膛显示着他的怒意。
秦修之别开眼,一边喝着药,一边低声问道:“他,醒了吗?”
几乎是同时,萧纵卿亦冷声问道:“君为什么会中毒?”五天了,君都没有醒过来,当时只有他和君在一起,也唯有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也想知道,商君是什么时候中的毒。
回想那天的经历,秦修之摇摇头,回道:“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中毒的,我到房间的时候,白衣男子已经在里面了。
他的毒能解吗?”
萧纵卿不耐烦地回道:“不知道!”那个自称是君师叔的祁风华,问什么都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他要是知道君的毒能不能解,还需要急成这样。
“那个男人是谁?为什么要杀君?”查了几天,关于白衣男子的信息几乎是零,这是无声门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他要杀的人,应该是我。
”是他连累商君两次受伤,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莫名地被人追杀,即使很多次,差点丢了性命,他都没有懊恼过,而这一次,他痛恨自己。
又是他!萧纵卿双目通红,狠瞪着半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男人,怒道:“在这样的乱世之中,他要做的事情,已经够危险了。
你不能保护他,更加不能帮助他,就给我滚远一点!只有真正的强者,才配和君站在一起!”
秦修之握着药碗的手一紧,气息狂乱,回视愤怒的萧纵卿,冷冷回道:“你这算是在警告我?”
“是又如何!”
“如果我说不呢!”
本就不大的房间里,两个男人,一个暴怒,一个冷凝,互不相让,紧张压抑的气氛,就连站在外面的袭慕、夜焰都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他们跟着主子两年来,从没见好脾气的他动过怒。
放下手中的药碗,秦修之扶着床帏,吃力地站起身子,一步一步走向暴怒的萧纵卿,胸前的伤口因为他的举动,隐隐透出几缕猩红。
直到两人比肩而立,秦修之清冷的声音平静说道:“你在怕什么?”
你在怕什么?萧纵卿一怔,望进眼前冷凝如水的双眸之中,他看见了自己狼狈狂乱的眼。
他是怕,他怕君最终都不会留在他身边,他怕他再怎么努力,终于都是要和君失之交臂。
“萧纵卿,你今晚来,不仅仅是为了来警告我吧,想问什么就问吧。
”
暗暗咬牙,萧纵卿压下心中的不安,沉声问道:“你和君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关系?轻抚胸前辣疼的伤口,秦修之自嘲地低下头。
他们之间算是什么关系呢?秦修之并不避讳,坦然回道:“我,喜欢他。
他对我,或许只是朋友吧。
”
只是朋友吗?想到五天来,耳边那不间断的低喃,萧纵卿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如果只是朋友,君会在伤重昏迷的时候,心心念念的都是他;如果只是朋友,自己又何须这样不理智地冲过来质问!
回忆着与商君相识的点点滴滴,秦修之自顾自地低笑道:“喜欢一个男子,对于原来的我来说,是一件多么荒谬的事情,但是在遇见商君之后,一切都变成那么自然。
”萧纵卿和他,应该有一样的经历吧。
萧纵卿倏然抬头,“你不知道他……”是女子?秦修之居然不知道君是女子?萧纵卿惊得脑子一瞬间一片空白。
他一路相随,不顾生死为君挡剑,却是不知道,君是女子?
“我知道这样的感情会对他造成困扰,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其实我很佩服你,不惧怕任何人的眼光和世俗的流言,我却是到了最后,才敢说一句喜欢。
”在这一点上,他的确不如萧纵卿敢爱敢恨。
轻叹一声,秦修之淡淡笑道:“我们公平竞争吧,不管商君最后的选择是什么,我都会接受,并且祝福他的。
”他,放不下他。
听不到商君的选择,他放不开手。
“公平竞争?”这四个字刺激着萧纵卿,指着秦修之,萧纵卿失控地吼道,“你凭什么跟我公平竞争?”你连他是女子都不知道,还算什么公平竞争。
秦修之不知道君是女子,他应该高兴的,不是吗?但是为什么,他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捶了一拳一般,又酸又痛。
萧纵卿的咄咄逼人,终于还是刺伤了他。
冷视着萧纵卿,秦修之怒道:“萧纵卿,或许我没有能力如你这般,给他更周到的保护,但是我爱他、护他的心丝毫不比你少。
”
“够了。
”萧纵卿低吼一声,此时的他,比来时更加暴躁,转身踢开房门,冲出了屋外。
秦修之看着萧纵卿狂奔的背影,一动也动不了,虽然他一直让自己保持着冷静,而他的心就如同胸前的伤口,血流不止。
只有真正的强者,才配站在君的身边。
这是萧纵卿告诉他的。
或许他是对的,即使他愿意不要命去守护他,结果也不过是让他再受一次伤而已,血浸湿了薄薄的纯白中衣,他毫无所觉。
一路狂奔至宅内的乔木林,萧纵卿一拳重重地打在粗壮的树干上,猛烈的力道,让树冠沙沙地摇晃起来,而他的手上,木屑深深地扎进肉里,血肉模糊,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如果他不是早知道君是女子,他现在会怎样?或许早早放弃,或许纠结自苦,或许依旧痴恋。
公平竞争?萧纵卿忽然狂笑了起来,笑声张狂而凄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