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多久,楚安城终于放开了她,退后两步,他的胸膛剧烈起伏,而他同时又用那种奇怪至极的目光牢牢地锁住同样气息不稳的她。
片刻后,他收回目光,侧过脸一字一顿地道:‘‘我讨厌的是我自己。
,,
角落里的落地灯发出隐隐约约的光线。
他的侧脸冷傲寂寥……苏微尘喘息着后退一步,低低地道:“因为我很轻易地答应你搬进来,所以你认为我是一个随便的女人……所以就这样随便地吻我。
是不是?”
楚安城的面色瞬间沉下,阴霾密布。
楚安城瞪着她,咬牙切齿地答了个“对”字,然后转身,“砰”地摔上了房门。
昏暗的起居室,苏微尘只见自己的一抹影子被灯光拖曳,孤单单地逶迤至墙角。
那个无缘无故的吻和那次古怪的对话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再度怪异了起来。
一来二去,苏时察觉到了不对劲:“苏微尘,你跟楚师兄又怎么了?”
苏微尘自然矢口否认。
苏时摸着头,十分不解:“那你们最近又都怪怪的了。
而且,你们现在每次都让我传话。
”
苏微尘说:“哪儿有!我们一直都这样。
”
她就这样把苏时给忽悠过去了。
这晚,苏微尘在家里打扫屋子。
楚安城则与苏时在起居室玩游戏。
她在擦地板的时候,远远地听见电话铃声响起,苏时扯着嗓子喊她:“苏微尘,你的电话!”
苏微尘趴在地上,头也未抬:“谁打给我的?”
苏时看了看手机屏幕,报给她:“一个叫凌霄的人。
”
听到这个名字的楚安城,整个人猛地一震,脸色古怪至极。
苏微尘摘了手套,接过苏时递过来的手机:“你好。
”
凌霄温润含笑的声音隔着电话缓缓传来:“苏微尘,明天有空吗?听说环湖一号公馆最近重金聘请了一位大厨,有没有兴趣去尝一下他的菜式?”
苏微尘说:“我最近有点忙,要不过段时间?”
这是一种婉转的拒绝,聪明如凌霄不可能不明白。
“好啊,那我过几天再给你打电话。
”凌霄依旧言笑晏晏,似乎一点也不介意。
“好。
”挂了电话后,苏微尘继续自己的工作。
正玩着楚安城的手机的苏时,也不知道怎么的打开了一张照片。
苏时发出了“哇”的惊讶赞赏之声:“楚师兄,她是谁?女神啊。
”
楚安城淡淡地扫了一眼,漫不经心地道:“如果我说是我女朋友的话,你想说什么?”
苏时说:“羡慕嫉妒不恨!”
楚安城笑了,抬手给苏时一个“栗子”。
楚安城第一次提及自己的私生活,苏时不免好奇地再三追问:“楚师兄,真的是你女朋友吗?”
楚安城避而不答。
苏微尘擦拭地板的动作却是一顿。
那停顿的数秒里,她察觉到了自己心头的苦涩。
楚安城有女朋友有什么好奇怪的?没有才奇怪呢。
可纵然是这样告诉自己,苏微尘也觉自己心口处像是被某物狠狠揪着,连呼吸都觉得难受。
他既然有女朋友,为何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吻她呢?她不懂。
苏微尘狠狠地擦着面前那块纤尘不染的地板。
似乎只有这么用力,才能使她的心口处好受一些。
忽地,只听轻微的“吧嗒”一声,有东西坠落在了地板上。
苏微尘忙用抹布擦去。
很快,又一道“吧嗒”声响起,苏微尘正在纳闷,忽然她的视线凝结在了白色的抹布上——那里有鲜红的血迹。
怎么会有血呢?苏微尘忽然觉得鼻子湿漉黏腻,她抬手一抹,只见指尖处尽是血迹。
她赶忙仰起了头,捏住了鼻子。
过了片刻,血止住了。
是不是最近因为苏时考试一事,睡眠质量不好,所以上火了?苏微尘觉得自己应该每天多喝点冰糖枸杞菊花茶,降降火。
然而夜里,她的头一直隐隐胀疼,翻来覆去地无法入眠。
第二天,苏微尘起晚了,她匆匆地梳洗后,赶去了拍摄地点。
丁子峰自上次与她谈话后,便一声不吭地出去度假了。
新接手的摄影师与苏微尘还在磨合期,效率不高。
这一日本来八个小时的工作量,足足拍了十个小时。
苏微尘微信联系过丁子峰,但他似没有收到微信般,一直没有给她回复。
问田野,田野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丁子峰这家伙不差钱。
随性得很,出去一年半载都有可能。
“不好意思,苏姐,拖你的时间了。
’’新摄影师十分客气。
“没事,大家都为了工作。
只要客户满意就好。
”
苏微尘拎着自己的包包,去洗手间卸妆。
她本想打个电话通知苏时,让他们先吃饭,不用等她的。
但在包里翻来翻去,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手机。
折回拍摄场地,也不见手机的踪影。
苏微尘静下来左思右想了一番,她清楚地记得今天在拍摄场地并没有用过手机。
但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是一早太过匆忙忘记带了,还是无意中把手机给弄丢了。
算了,回家再好好找找吧。
回到家后,苏微尘把自己的卧室翻了个底朝天。
苏时也帮忙在屋子找了一圈,劝她:“算了,苏微尘,掉了就掉了。
反正你这个手机也该换了。
”
平日里苏微尘只用手机联系工作,所以手机对苏微尘而言,只要能打电话能接电话能用微信就可以了。
旧款新款,她根本无所谓。
但换手机就意味着要有一笔开销。
对能省就省,总想着攒钱的苏微尘来说,自然是肉疼得紧。
她不死心地又从楼上找到楼下,最后不得不颓然放弃。
看来这笔钱是省不了了。
第二天中午,下楼用午餐的苏微尘忽然怔住了。
餐桌上她一直坐的位置处,搁着一个崭新的手机。
楚安城站在琴房门口,神色寡淡:“这是别人送我的,里面还有一张新的卡。
反正我放着也是放着,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拿着随便用用。
”说罢,楚安城就转身进了琴房。
仿佛她接不接受,用不用,皆随她便。
他根本无所谓。
苏微尘的视线静静地落在手机上。
哪怕她不追潮流,也知道,这是这个品牌最新上市的手机,忠实的粉丝们连夜排队也未必能够购到。
良久,她转头,从微启的房门,苏微尘看到了他双手抱胸,正仔细聆听苏时弹奏的身影。
她总是弄不懂楚安城,既然那么讨厌她,为何不索性讨厌她到底?
这样,或许她就不会如此患得患失了。
也不会如此不舍得了。
时间终于来到了苏时比赛的前一晚
苏微尘给苏时拉好了被子,关了台灯,准备出去。
黑暗里,苏时忽然道:“苏微尘,我不想睡觉。
你唱首歌给我听,好不好?”
苏微尘知道他担心明天的比赛,紧张焦虑,以致无法入睡。
她在床沿坐下,低声道:“好,你想听什么歌曲?”
苏时说:“《小星星》好吗?”
苏微尘失笑:“你这么大了,还要听《小星星》?”
“不管,反正我想听。
”
苏微尘点头:“好,你想听苏微尘就唱给你听。
,,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空放光明……”苏微尘其实不大会唱歌,但是她的嗓音清丽婉转,一首《小星星》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头脆生生地这般唱来,竟有余音缭绕之感。
“苏微尘,你唱得好好听。
可是,好奇怪哦……”
苏微尘浅浅微笑:“奇怪什么?,’
“我好像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听过……”苏时侧了侧头,微笑道,“我想肯定是在我还是小宝宝的时候,你就唱过这首歌哄我。
”
苏微尘说:“有可能。
”她顿了顿,怅然万分:“可惜苏微尘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
苏时拉住了她的手微微摇晃:“没关系的,苏微尘,我记得就行。
你再唱英文版的《小星星》给我听。
我有点想睡了。
“好。
”
“Twinkle,twinkle,littlestar,
Howlwonderwhatyouare!
UpabovetheworldSOhigh……”
那晚,苏微尘唱了好多遍的《小星星》,直到苏时合眼沉沉地睡去。
平日里,苏时言行举止总像个小大人,但此时酣睡着,长长的睫毛微卷,叫人想起神话中闪着金光的可爱天使。
白慧总是说苏时拖累她。
但白慧她并不知道,在这个孤单的世界上,若是没有苏时依偎着一起取暖,她一个人是何等可怜。
有苏时陪着她,这一路走来,再累也没有那么累,再苦也没有那么苦。
苏微尘俯身在苏时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
她蹑手蹑脚地关上门出去,在起居室看到了楚安城。
他靠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闲适地交叠,手里摊着一本专业书。
苏微尘刚欲离开,却不想楚安城转过头,她避之不及,两人四目相对。
苏微尘咬了咬唇,忍不住问了个问题:“楚先生,我能问你一件事情吗?”
楚安城抬了抬眉毛,似在等她说下去。
苏微尘问:“苏时有没有机会拿奖?”
楚安城轻描淡写地道:“这次比赛,据我所知,参赛人员中有五个人很厉害。
其中一个就是被誉为百年一遇的音乐神童——雷诺。
他对这次的冠军志在必得!”
雷诺,在一年前,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个名字。
但在去年的全国小学生钢琴比赛上以一首难度极高的《肖邦第一钢琴协奏曲第二乐章》脱颖而出。
这首曲目由于难度高,很少被用来作为参赛曲目。
但雷诺做到了,并且一鸣惊人,获得了大赛的第一名。
这一次,被誉为国内少年钢琴最高级别的全国少年钢琴大赛,雷诺是被普遍看好,最具夺冠能力的选手。
比赛还没有开始,全国的报纸和媒体已经在以大篇幅介绍这位神童,并预测他的夺冠,是在意料之中的。
楚安城说:“不过,我并没有对苏时谈论任何一个他的对手,他也并不需要去了解。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我希望苏时可以如此。
他在比赛时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的水平正常发挥出来。
“结果谁都难以预料。
我能说的只是,苏时的基础很扎实,准备得也很充分。
但具体如何,还是要靠他在现场具体发挥的……以及……”楚安城欲言又止,没有再说下去。
苏微尘轻“嗯”了一声:“我明白。
”比赛会有各种情况出现,也有运气的成分,有的甚至还有人为因素。
“苏时非常出色。
这也是我愿意教苏时的原因之一。
”楚安城的声音在她身后缓缓响起。
他是在让她宽心、放心。
苏微尘真诚地向他道谢,并道晚安。
楚安城并没有再说话,只是目送她消失在门后。
第二日,洛海大剧院,全国少年钢琴大赛拉开了序幕。
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和家属,无不放轻脚步,压低声音。
比赛的低气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