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更好的贯彻这一条政策,在随后的数年时间里,骑士王又收回了诸多领主们的几项特权。
他首先拿回来的,是各个领主们的人事任免权与动用私刑的权力。
在过去,各个地方的领主基本就是自己领地之内的土皇帝,拥有领地之内的一切权力。
他们可以自由任免领地之内的官员,也可以动用私刑,甚至可以擅自处置经过自己领地的一切商队。
强暴妇女,杀死平民,这在领主们的眼中仅仅只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而现在,骑士王收回了这部分权力。
从此往后,领主们的官员任免必须要经过国王同意,甚至一些关键职务上,还必须由国王派出的人担任才可。
至于动用私刑的权力,这同样也被废除掉了。
至少在名义上,未来的领主们已经没有权力擅自对自己领地的领民动手。
这几项举措一出,自然会引发反弹。
刚刚平定下来没有几年时间的领主们纷纷开始骚乱。
甚至有不少人再次举起了叛乱,企图将骑士王推下位,扶持过去库图王族的人上台。
然而骑士王所期待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过去几年时间里,为了迅速平定局面,保留元气,骑士王大量册封了许多领主们。
认真说起来,这其中是一种无奈之举,只是权宜之计罢了。
那些册封出去的领主们有许多都并非是陈恒自己手下的人,而是那些原本就掌握了许多实力的贵族。
这些人自然不可能与陈恒一条心。
而且他们所掌握的实力也太过强大了一些,必须要尽可能的削弱,将他们所掌握的领地同样纳入王国手中。
于是在休养生息了几年之后,陈恒果断动手了。
几项举措一出,大量的贵族们发起叛乱。
一时之间,就像是大半个纳多王国都举起反旗了一般。
一切都像是要回到曾经那个混乱的年代。
对于那个时候,凯里有些怀念。
他至今还记得当初那个时候的场景。
大量的贵族反叛,而身为骑士王挚友的他,自然是坚定不移的站在了骑士王这一边。
不只是他,身处于北地,被骑士王册封为北地公爵的库鲁多同样坚定站在了凯林身边。
在整个纳多王国中,他们两人便是骑士王最坚实的支持者。
他们坚定的相信着骑士王,也坚定站在其身边。
王之护卫,这是当时的人们对于他们忠诚的称呼。
在那之后,他们伴随着骑士王进行厮杀。
短短大半年时间,叛乱便被平定下去。
一切叛乱的贵族都被镇压。
而这一次,骑士王并未再心慈手软。
但凡是叛乱的贵族,其领地都被直接剥夺,一切财产都被充公。
毫不客气说除了一条命之外,他们基本不剩下什么了。
至于那些在战争中秉承中立,并未出手也并未支持骑士王的领主们同样倒霉。
作为中立者,他们的下场没有叛乱者们那么惨,好歹保留下了部分领地与实力,但是领地最为精华的地方基本都被剥夺了。
甚至有许多中立领主们,整个家族传承下来的领地都被彻底剥夺,随后被转封到其他荒芜地方去了。
整个纳多王国再度统一。
而且相对于之前那次,这一次统一在凝聚力上要大大加强了。
毕竟此前那次,为了迅速完成取代库图王室的任务,骑士王并没有动那些世袭贵族们的奶酪,而是容忍了他们,因而仅仅只是保留了一个名义上统一的国家。
但这一次,除了少部分地方之外,整个国家都是王室直辖,自然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就连少数没有直辖的地方,例如凯里与库鲁多的领地,其中也配合的完成了改革,其中多了不少由王室任免而来的官员。
一切便再度过去了。
而这一次动乱之后,纳多王国再度迎来了大发展。
凯里站在自己的庄园前,有些怀念的想到了曾经的那段时光。
那段时间是他一生里最畅快的日子。
他骑着马追随在骑士王的身后,与他一起攻城略地,贡献了一个个国度。
只可惜,他的实力还是弱了一些。
相对于早已经觉醒生命之种,已然是个真正骑士的库鲁多而言,他连骑士学徒都不算,因而最后还是在一场战斗中出现了意外,被一支箭射中了胸口。
那一次,他险些丧命。
幸好骑士王及时发现,利用自身的生命能量将他救了回来。
但在那之后,他的身体也愈发虚弱,无法再继续征战了。
而到了现在,他更是已经老了。
算算年纪,而今的凯林也已经五十出头了。
他不是骑士,曾经还受过伤,因而此刻看上去就像是个老头一般。
不过他仍然关注着四面八方的消息。
“听说……维娜尔公主已经昏迷很久了?”
阳光下,他望着自己的孩子开口询问道。
尽管骑士王已经成为国王许久了,但对于凯里这等从上一个时代里存活下来的人来说,他们还是更喜欢将维娜尔称为公主。
“是的。
”
凯里的长子开口,认真回应道:“据说维娜尔公主已经昏迷好几次,这一次更是好几个月都没有醒来了。
”
“若非王用他体内的力量强行吊着,恐怕王后殿下已经要不行了。
”
“唉。
”
凯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对于这种情况,他并不陌生,相反感觉十分熟悉了。
当年维娜尔的姐姐奥丽曼,还有其父亲便是如此,有着一模一样的症状。
而现在,维娜尔也是如此。
或许,这便是库图王族的血脉病吧,时常在王族成员之内发作,以至于成了眼下这番模样。
“送我进入王宫吧。
”
他想了想,最后开口说道:“我想要见一见陛下与王后。
”
若是寻常人想要进入王宫,自然需要经历种种麻烦的手续,最后才能够被允许进入。
但身为骑士王的挚友,凯里自然不需要这么麻烦。
因而他只是简单通报了一声,便直接进去了。
走入王宫,到了某个熟悉的宫殿,一股浓郁的药味从中传来,让人不由下意识。
凯里便是如此。
感受到四处的气味,他先是下意识皱了皱眉头,随后才看清了四处的情况。
这里是一处分外宽敞的宫殿,四处遍地都是精美的装饰,但在精致华丽之下却也透着一股温馨,如同寻常少女的房间一般。
这里便是骑士王与维娜尔的住处,不过在而今,已经成了维娜尔专属的宫殿了。
走进去一看,凯里发现,骑士王已经在那了。
时隔多年,当年还是个小小少女的维娜尔如今早已经成了一个老人。
她的年纪虽然不大,但身上那古怪病症的发作却将她折磨的十分痛苦,以至于她衰老的很快,从外表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老人一般。
此刻,维娜尔静静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看上去似乎是陷入了沉睡之中,暂时无法苏醒。
骑士王站在一边,脸色看上去有些疲惫。
能够让他这一位大骑士露出这份模样,看上去是真的很累了。
凯里事先打探了,已经知道,骑士王已经足足三天没有合眼了。
因为维娜尔身上的病症发作的很突然,所以为了抑制住维娜尔的病症,维持她的生命,在此前三天时间里,他便一直站在这里,为维娜尔体内输入自己的生命能量,以此来维持维娜尔的生命。
三天下来,纵使是大骑士也会感到疲惫。
“凯里,你来了。
”
温和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番外:骑士王的承诺
“凯里,你来了……”
温和的声音从一旁响起。
凯里抬头望去,在身前,骑士王正抬头望着他。
十几年时间过去,而今的骑士王与凯里一般,同样已经五十出头了。
五十多岁的年纪,这对于寻常人来说已经算是暮年了,若是寻常的平民此刻估计已经十分垂老,成为了一个老人。
但骑士王而今看上去却仍然十分年轻。
他容貌俊美,皮肤细腻,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一个老人,反而如同一个年轻人一般。
在其身上根本无法找到任何一点暮气,反而充满了一种英武的气质,格外的健壮,无形之中便有一种气魄,令人凛然。
如此的骑士王,与一旁早已经垂垂老矣,看上去像是一个普通老人一般维娜尔对比起来,简直就像是两代人一般。
但谁能想到呢?
骑士王的实际年龄,比之维娜尔公主还要大上几岁呢。
之所以会有如此的差距与表现,一方面是病情过于折磨,另一方面也是骑士王自己的原因。
而今的骑士王早已经是一位真正的大骑士了。
对于大骑士而言,骑士王如今的年纪并不算衰老,仍然正处于壮年。
在寻常之时,他看上去便是英气勃勃,不显丝毫的老态。
然而此刻的骑士王脸上却带着深深的疲惫,让人望见了不由有些心痛。
看着自己的好友如此模样,凯里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不用过多询问周围人,仅仅看着骑士王的模样,他便知道这几年骑士王的辛苦。
骑士王在努力治愈维娜尔公主,维持其生命的同时,必然也是同时不忘记处理国内的诸多事务的。
对于骑士王而言,这是一天的日常,除了少数时候之外,根本没有一天时间会松懈。
对于这一天,凯里是极度佩服的,但却也没法学得来。
想要做到这一切不仅仅需要一颗坚定奉献的心,其他的东西也是必不可少。
若是没有强大的自制力,又怎么能做到这种地步呢?
因而,他也只能叹息,并对此表示叹服了。
“凯林,休息一会吧。
”
望着好友,他低声开口说道:“公主殿下她……已经没救了……”
“你我都知道,你救不了他的……”
他望着眼前的骑士王,认真说道:“你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
“这个国家不能没有你,你用自己的生命能量为公主殿下维持生命,牺牲的只是你自己的寿命而已。
”
生命能量的消耗绝不是无限的。
骑士的生命能量本就是一种从身躯各处压榨而来的力量。
在正常来说,纵使是觉醒了生命种子的骑士,若是长期使用了生命能量同样会造成自身的损伤。
许多骑士明明比凡人强大许多,但可能甚至还不过凡人,就是因为这个。
而大骑士虽然比起骑士要强大许多,但生命能量的本质是不会变的。
此刻骑士王消耗的生命能量,本质上来说都是他自己的生命。
牺牲自己的生命,去挽救一位根本没可能救回来的人,这有意义么?
纵使对于寻常人来说,这都是一个值得衡量的问题。
更别说做出这抉择的,还是一位至高无上的王。
“凯林,恕我直言……”
凯里忍不住开口道:“我的年纪已经大了,就算你怪我也不怕什么,别人不敢说的事,我现在就直说了。
”
“消耗自己的命,去挽救维娜尔公主,别说这根本就不可能成功,就算成功了,又有什么意义么?”
“拿一位骑士王的性命,去换一位将死老人的生命,这值得么?”
他指着一旁昏睡的维娜尔,有些痛心的开口说道:“让维娜尔就此落幕,死在这里,不失为一个好的结局。
”
是啊。
到了而今,维娜尔还有什么作用呢?
若是在当初库图王国还在之时,维娜尔身为库图王室的最后一个直系后裔,或许还有稳定人心的作用。
但到了现在,纳多王国已经建立多年了,骑士王的地位与统治早已稳固。
在这种情况下,维娜尔又能有什么作用呢?
她身上的最后一点价值,早已经被彻底榨干,如今剩下这区区一具老迈的身躯,又能有什么作用?
“凯林,是一句不好听的话。
”
凯里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直言不讳:“现在的维娜尔公主就算死在这里,也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
“维娜尔公主一生所享受的东西已经足够多了,也足够幸运。
”
“继续让她活着,这或许更多是一种折磨,而不是帮助。
”
“凯林你应该继续向前看。
”
他开口说道,脸色认真且严肃:“凯林,你还年轻,你是大骑士,与我们不同。
”
“我早就劝说过你,要尽可能多娶妻,仅仅只有库多王子他们,还是太不保险了……”
“万一维娜尔公主她们身上所发生的病症再度爆发,出现在库多王子他们身上,那纳多王国将会如何,这些问题你想过么?”
他严肃开口说道。
早在当年骑士王刚刚成为国王之时,便有人劝说过骑士王,希望让其将维娜尔公主取代,或者就算不将维娜尔公主替换下去,也应该多有几个女人,多生几个孩子。
这样才能保险。
因为库图王室的体内带着严重的遗传病。
不单单是维娜尔自己,还有她的姐姐与父亲同样也都是如此,到了一定的年纪之后就会发病,直接陷入昏迷之中,无法理事。
毫不客气的说,当初库图王国之所以会混乱至此,和库图王室的血脉病也有相当巨大的联系。
过去的教训就在眼前。
因此包括凯里等人在内,他们很担忧库图王室的悲剧会再次降临。
毕竟此刻骑士王的所以孩子,可都是骑士王与维娜尔所生,其身上同样遗传了库图王族的血脉。
他们将来遗传下那可怕病症的概率是很大的。
对此,凯里与库鲁多已经不止一次的劝说过骑士王了。
他们不是不明白骑士王与维娜尔公主之间的感情,也没有想离间的意思,但却不能不劝说。
与过往腐朽的库图王国不同,眼前这个纳多王国,是他们与骑士王一同努力,一同奋斗所建设出来的。
这国家是他们一手打造,同样也有他们的一份。
他们绝对不容许任何人将他们奋斗一生的结果给毁掉,因而也容忍不下任何隐患。
而此刻维娜尔身上的血脉,在他们看来就是巨大的隐患。
在过去,这些劝说被骑士王尽数压下。
但到了如今,随着维娜尔公主发病,类似的言论到处都是,已经再也无法压制下去了。
一番话说完,纵使以凯里的阅历,此刻也不由有些紧张。
因为他方才所说的话实在太过于危险,有离间王室的嫌疑。
纵使是眼前的骑士王,也有很大可能要因此而生气吧?
“别紧张,凯里。
”
似乎看出了凯里心中的紧张,骑士王笑了笑,随后轻声开口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
“你们所担忧的东西,我自然是明白的。
”
“只是,那又如何呢?”
他摇了摇头,随后喃喃自语:“人若是想要做成一件大事,必须要一心一意,拼尽全力才有可能,但若是想要破坏一件事,但却可以为自己找出千百个正当的理由。
”
“你们所述说的理由,我知道,全部都知道。
”
“我知道,这些理由都是正当的,是合理的,也是应该去做的。
”
“只是……”
说到这里,骑士王突然顿了顿,随后笑道:“我曾听过一个典故……”
“这世上有许多从古以来便存在的存在,也有许多一直在这片大地上发生,似乎从来如此的事,例如这世上的平民永远都要对贵族跪拜,高高在上的人从来都高高在上,低贱的人永是低贱,一切都从来都是如此,像是要一直持续下去……”
“只是从来如此的,便是对的么?”
骑士王转过身,询问着凯里:“这想来是不对的吧?”
“若那过去流传下来的规则都是既定,都是正确,那么我们为何会站在这里,这偌大的纳多王国又是从何而来呢?”
“显然,从来如此,这绝非是什么正当的理由。
”
“而现在,我也想继续问……”
骑士王的声音沙哑,轻声开口:“有那么一件事,他有千百个正当的理由,有无数人能为此解释,解读出一千个必须如此的正当原因……”
“但纵使那件事有着如此多的正当理由,如此多的好处,就应该去做么?”
“难道不应该么?”
凯里沉默片刻,随后还是抬起头,开口出声道。
“我不知道。
”
出乎意外的是,面对凯里的声音,骑士王却是摇了摇头:“但我明白的是,作为一个丈夫,作为一个父亲,我不应该这么去做。
”
“从现实考虑,我不应该去救维娜尔,因为她已然近乎不可能被挽救……”
“从利益上考虑,我不应该去救维娜尔,因为她早已经失去利用价值,不值得一位王者牺牲自己的生命……”
“从大局上考虑,我不应该去救维娜尔,应该按照你们的建议再娶几个妻子,以免未来的纳多王国出现隐患……”
“但……纵使如此,纵使有着如此众多且丰富的理由,有些事就可以不去做了么?”
骑士王抬起头,猛然质问道:“身为丈夫,难道我要在妻子还未死去之时就去另外娶妻,将当初的誓言亲手撕裂?”
“身为亲人,难道我要在自己亲人尚有存活希望之时亲手将她推入深渊,只为了自己?”
“身为父亲,难道我要辜负自己孩子的信任,在他尚且如此合格如此努力的时候另选继承者,将他过往的努力通通砸碎倒掉,只为了所谓的大局?”
“若是如此,请恕我无法做到。
”
站在原地,骑士王那俊美的脸庞上满是疲惫,却也带着一种令任何人都为之凌然的坚持。
“维娜尔还在沉睡着……”
他看着一旁的维娜尔:“疾病的确可怕,但维娜尔自己尚且没有放弃希望,尚且还在抗争,我又怎么能让她失望?”
“我是君王,是骑士,是你们的好友,但同时也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
”
“维娜尔尚且未曾放弃生的希望,我又怎能代她放弃?”
夕阳西下,落在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