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算算那得多少钱啊?虽说傻少爷当混混儿以来没少讹钱,可妓院是什么地方?销金窟无底洞!向来吃人不吐骨头,有座金山也不够往里边填的。
傻少爷的钱又没个数,老鸨子大茶壶加上妓女们都知道他傻,该要一块钱的得找他要个十块钱,傻爷照给不误。
春桃不是值钱的妓女,再接不来客就快让老鸨子打出去了,赶到了傻少爷这儿,却按班子中头牌姑娘的价钱要。
就这么造了三五回,傻少爷身上的钱就没了,还欠了一屁股债。
世人常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春桃看上的只是傻少爷的钱,眼见傻少爷变成了穷光棍儿,也就厌烦怠慢了。
傻少爷却对春桃着了迷,仍是天天来找她。
春桃知道天津卫傻爷的恶名,也不敢往外赶他,就跟傻少爷说:“傻爷,您是天津卫的英雄好汉,可人是英雄钱是胆,掏不出钱那还叫英雄好汉吗?这就有点儿不像话了,没钱您想办法去啊!就凭您这名号,横刀拦路、强取豪夺,看谁敢不给!”
春桃这个婊子,可真够歹毒的,出这么个损招儿,岂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送?傻少爷却听不出来,反而觉得春桃说的在理,本来也憋着干一票大的,再让春桃这么一说,心气儿就上来了。
说干就干也不耽搁,出门正撞见一个挎枪的军官,上去一个通天炮,打了军官一个满脸花,夺下枪来直接奔了粮铺。
军官也没防备,让傻少爷这一拳打蒙了,以前当兵的多横?“妈了巴子是护照,王八盒子是兔票”,出门一向横着走路,老百姓见了都躲得远远的,做梦也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有人敢抢他的手枪,等明白过来傻少爷早跑了。
您说这位爷傻,他却知道空手抢不来钱,拎上手枪锤砸明火,光天化日之下闯进粮铺。
粮铺的人见是傻少爷,手上还有盒子炮,那可没人敢跟他硬来,您要什么拿什么吧。
傻少爷心中得意,还得说是抢钱容易,早该这么干了,抓过柜上的银元、老头票,一把一把塞进怀里。
但是粮铺平时的收入都存银号了,柜上才有多少钱?傻少爷不甘心,好歹也是抢了一回,得够本儿啊,又背了两袋子大米,他倒明白——大米也值钱。
傻少爷还以为这跟挨家蹭饭讹钱一样,怀里揣着抢来的钱,背着两麻袋大米,大摇大摆往群芳院走。
粮铺的小伙计早跑去报了官,官厅得知有人光天化日锤砸明火,大白天的就持枪抢劫,胆大包天目无王法,这不反了天了,立刻派出缉拿队捉拿强人。
没等傻少爷走到地方,就被缉拿队的摁住了,抹肩头拢二背捆了一个结结实实。
这在当时来说可是大案子了,警察厅长亲自坐堂审问,光天化日持枪抢劫,这还了得?傻少爷整天与地痞无赖为伍,别的没学会,只知道当混混儿首先就得横,认打不认罚,脖梗子得硬。
去别人家抢吃的也好,讹人家钱也好,落到官厅大不了挨一顿打,只要你不服软,官厅拿你也没辙,到最后还是得给你放了。
可有一点他没想到,以前抢吃蹭喝的都是小事儿,没多大罪过儿,不至于掉脑袋,官厅也不会把你打死,打你一顿你不认,又打不出钱来赔偿,就不会再跟你纠缠下去了。
然而这件案子在当时惊动了整座天津城,那还好得了吗?等到警察厅提审他的时候,傻少爷照样拍着胸脯,横打鼻梁一脸的不在乎,就是傻爷我干的,能拿我怎么着?要杀要剐随你的便,皱一下眉头不是英雄好汉!当时就把厅长给气乐了,拿过多少凶顽的罪人,可真没见过这么不知死的,这可倒好,一不用打二不用审,直接就承认了,拦路袭击军官夺取枪支,又持枪抢劫粮店,还顽抗拒捕,如今擒获了此案的首恶元凶,官厅可记大功一件,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于是告诉傻少爷,好汉做事好汉当,二十年后美名扬,脑袋掉了也不过碗大个疤,你可得硬到底,否则不是好汉。
经过三审六问,判了傻少爷一个枪决。
傻少爷满不在乎,当堂大叫:“害怕我就不抢了,为了春桃把命丢,死后做鬼也风流,枪毙也好砍头也好,你给傻爷我来个快当的!”
3
深牢大狱是什么地方,好人能上那里边去吗?说是虎穴狼窝也不为过。
牢头狱霸跟活阎王似的,进来的人不问青红皂白先是一顿好打,打完了锁在尿桶边上,什么时候认头伺候人了,什么时候再把你放开。
傻少爷不懂这一套,被押入死牢等待处决,却依旧恶吃恶打,谁他都不服,挨完揍该怎么横还怎么横。
其他犯人也看出来了,这是一个二百五,反正活不了几天了,也别打他了,告诉他耍横别在里边耍,那不叫本事不是好汉,真想露脸的话,枪毙那天游街示众,路上全是看热闹的老百姓,那才是你逞英雄充豪杰的机会。
一众警察为了邀功,也都来告诉傻少爷,枪毙游街的时候可不能认,如何如何才是英雄好汉,到时候全看你的了。
傻少爷信以为真,一门心思逞英雄,铆足了劲儿只等枪毙的这一天。
到了正日子,狱卒看守以及别的犯人都来道喜,摆下一碗酒一块肉,给傻少爷送行。
军警将一众死刑犯提出大牢,插上招子押赴法场。
“招子”就是死刑犯上法场时,脖子后头插的牌子,上面写有该犯的姓名罪状,拿朱笔圈上画个十叉。
游街的队伍浩浩荡荡,一百多巡警手持警棍在前头开道,马兵步兵护卫两侧,待决的犯人走在当中,行刑队跟随在后。
打西马路出来,绕城一圈,最后回到西马路,再出西门上法场,这一路都是热闹。
出门看红差的老百姓人山人海,密密匝匝挤在道路两旁,一个个抻脖子瞪眼,踮着脚尖往里瞅。
一左一右两名军警押解傻少爷,蹚着镣子稀里哗啦走到北马路上。
他倒没忘了今天是露脸的机会,这可不能错过,按别人教给他的,一边走一边冲道路两旁看热闹的人群抱拳拱手,嘴里不住叨叨。
但他傻了吧唧前言不搭后语,说的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人们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傻少爷心里奇怪,怎么没人鼓掌叫好呢?看来光说话不行,还得来点别的,这时候就听看红差的人群中有人高喊:“唱一个吧!”傻少爷一听,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这个他行啊,“哇呀呀”一声高叫,这就开嗓儿了,唱了一出“朱买臣马前泼水,崔家女难续前缘”。
您别说唱得还真是那个意思,围观看红差的无不鼓